第71章 我曾擁有你,真叫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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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曾經做過一天林川憶的女朋友。

    隻有一天。

    太過心酸,所以我們都不肯也不願意承認。

    那天,是七年前的昨天。

    震感過後,我撞破了簡義將程雨霏勾搭上床……不,上沙發。

    當時我正義感爆棚,揍了簡義一頓。

    程雨霏吼了一嗓子“別打了”,然後開始哭。

    所有人都愣在程雨霏哭聲中的時候,紀河走過來,輕輕攬住我的肩膀,教訓簡義:“你再怎麽胡來也該有點底線,玩弄感情不怕遭報應嗎?”

    “我又沒說不負責。”簡義嘴硬地揉著滿是紅腫淤青的臉頰,忿忿嘟囔,“難道你和土豪沫沒睡過嗎?”

    “睡過,不代表做過。”

    紀河冷冷撂下這句話,牽起我的手,正要把我拉出套房。

    我手機忽然響了。

    是距離我上次離隊出走,好久都沒再聯絡過我的林川憶。

    甚至最後我沒回國,他也沒問我,發生了什麽。

    甚至,早在我遇見紀河以前,他就已經很久沒再履行過每天跟我互道早午晚安的約定了。

    連“追”我的情書,也卡在第519封,再也沒寫過。

    連我的十八歲生日,他都沒有跟我說一聲生日快樂。

    可是,當我聽見,林川憶在電話那頭心急如焚地問我:“你在哪?”

    我還是不忍心跟林川憶賭氣。

    我還是狠心甩開了紀河,沒出息地放軟語氣,告訴林川憶:“我在迪士尼酒店。你放心,地震中心是北海道,東京很安全。”

    明明我說得無比平靜,林川憶一向收放自如、審慎自持的情緒閥門,卻突然失控了。

    不存在一丁點冷靜,他幾乎是在吼:“你知道我剛才看見新聞多擔心嗎?回來吧,我等不到520了,我現在就要跟你在一起!”

    這句林川憶迄今為止對我說過最浪漫的話,早就在我心裏憋了519封情書的時間。

    我至今都無法形容那一秒的感受。

    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激動。

    淚水被笑容催動得劈裏啪啦往下掉,大腦空白得可怕,心跳得厲害,身體戰栗得不能動彈,手抖個不停,幸福得簡直喘不過氣。

    甜蜜的窒息,漫溯在胸口,連回答林川憶的話,都舌頭打結地卡在了喉嚨裏。

    掌中的手機,倏忽滑落在地毯上。

    我向前一個趔趄,跪在酒店房間的中央,整個世界仿佛頓時失去了所有聲響。

    耳邊不斷回蕩著林川憶的那句在一起。

    我居然就這樣高興到丟臉地暈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小診所的病床上。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灌滿了鼻腔。

    漸漸從模糊到清晰的視線裏,是紀河守在一旁的邪氣笑靨。

    他捧著溫熱的牛奶杯,滿眼憐惜地輕輕抬手撫過我的臉頰,一邊拿著吸管喂給我喝,一邊嘲笑我:“你說你,沒吃飯打什麽架?低血糖了吧?把自己打暈了吧?”

    那會兒,我並不清楚,他追我另有圖謀,揣著一顆聖母心,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我不想跟他玩樂隊了,我要回國。

    昨晚他抱著我,說他對我的期限才一輩子、說他打不走也罵不走、說我可以盡情傷害他的樣子,仿佛就在我眼前晃。

    盡管我可能到現在都不算懂得愛情。

    但凡事總有先來後到。

    那時於我而言,選擇紀河,將意味著,我也許要承擔永遠失去林川憶的風險。

    而我不敢冒險。

    我不能失去林川憶。

    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隻有林川憶。

    於是,我隻能鐵了心,拔掉注射葡萄糖的針管,不顧手背冒出的血珠,掀開被子跳下床,冷冷地對紀河說:“本公主正式宣布,你無聊的求愛遊戲結束了。”

    不敢回頭看紀河,我說完拔腿想跑。

    可我好像真被程雨霏傳染了低血糖。

    步子還沒邁開,突然眼前一白,腳下一軟,差點又跪了。

    幸好紀河手疾眼快,扶住了我。

    “別管我!”

    我在紀河懷裏用力掙脫,死命捶打他,近乎惱羞成怒地瞎嚷嚷:“你是本公主的玩具,就該遵守玩具的本分!我不讓你對我好,你就不準對我好!”

    “說什麽呢?正常點行不行?難道夜晚孤獨症白天也會發作嗎?”

    紀河沒心沒肺地嗤笑著,箍緊我輕飄飄的身體,下巴貼著我的鬢發,輕拍我的後背。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

    見紀河一副完全沒聽到林川憶電話表白的蠢樣,我隻好良心難安地乖乖喝掉那杯牛奶,重新盤算,究竟怎麽才能用不太傷人的方式,離開東京,離開紀河,離開陌時光。

    我要回國,回到林川憶身邊,回到承載我整個童年和青春的凇城。

    因為,我也沒有家。

    有林川憶的地方,有我們共同的回憶和未來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林川憶,是我早早為自己選擇的命運。

    從迪士尼附近的診所回到公寓以後,我正拖著疲憊的身體,揣著沉重的心思,走在紀河身後。

    門口收發室的歐巴桑,突然探出頭叫住了我,說有我的快遞。

    接過纏滿透明膠帶的碩大紙箱,看到瀾香雅苑的寄件地址和林川憶的名字,我驚喜地發現,林川憶雖然沒祝我生日快樂,但卻提前給我準備了禮物。

    根本來不及等,我立刻一屁股坐在門前的石階上,吃力地使勁撕扯紙箱外麵結實的膠帶。

    可早上剛跟簡義打了一架,我手都是腫的,根本使不上勁兒。

    “傻沫沫,手不疼嗎?”

    紀河好笑地坐到我身旁,掏出口袋裏的瑞士軍刀,幫我割開纏得亂七八糟的膠帶,安靜地點燃一支香煙,輕吐煙圈,默默看我親手打開那個大紙箱。

    看到箱子裏布滿裂痕的尤克裏裏,看到尤克裏裏上舊舊的米妮圖案,我險些又暈過去。

    這把尤克裏裏,是高一那年,我剛開直播那會兒,林川憶為了慶祝我直播間粉絲破萬,給我的獎勵。

    不過,我剛收到這把尤克裏裏,就一不小心目睹了辛慈在操場上給林川憶遞情書,一氣之下扔了它。

    其實我一點也不明白,林川憶為什麽要再次把它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我。

    我隻是一想到林川憶背著我偷偷翻垃圾桶的模樣,就感動得無以複加。

    紀河不曉得這把尤克裏裏背後的故事,不長眼地摸著上麵觸目驚心的裂痕,手賤地撥了撥斷掉的琴弦,冷謔:“這什麽破禮物阿?”

    “不準拿你的髒手碰!”我急忙狠狠打掉紀河的手,死死護住那把尤克裏裏。

    沒料到我會這麽激動,紀河的手,受傷般滯留在夏日炎熱的空氣裏,微微顫抖著,看上去格外蒼白。

    彼時的我太年輕,是人是渣分不清,又有點心軟後悔了,支吾著牽了牽唇,不知道該怎麽辦。

    安慰他,沒意義,我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不理他,我又沒那麽狠的心。

    門口花壇裏紫陽花的香味,在尷尬的沉默中,顯得異常刺鼻。

    紀河縮回手,落在我的頭頂時,我已經預感到他要說什麽了。

    可我還來不及阻止、來不及逃跑,他就開口了:“留在人家身邊不好嗎?讓人家照顧你不行嗎?我不比他對你好嗎?”

    果然,紀河不蠢,更不聾。

    他早就聽到了林川憶越洋電話裏的咆哮式表白,隻是一整個上午都在拚命裝傻。

    也幸好他聽到了,幸好他問了這番話。

    我後麵的拒絕,才能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聽上去不算太殘忍。

    我說:“你很好,可是他更重要。分開的這幾個月,我要是有翅膀,都想馬上飛回到他身邊去。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丟下陌時光不管,我願意等找到新主唱再回國。”

    陌時光也是我的心血。

    離隊出走被紀河找回來以後,我曾經親口承諾過,無論發生什麽,我永遠是陌時光的主唱。

    我也不想做食言而肥的負心人,但我真的太怕失去林川憶了。

    不知是訝異於我誠實地吐露了對林川憶的思念,還是破天荒地主動扛起了對陌時光的責任。

    紀河愣了愣,薄薄的嘴唇,艱難地勾起弧度,彎彎的笑眼裏,彌漫開逞強的水汽,氤氳著細細碎碎的痛楚:“不用。人家一會兒就去給你訂明天的機票。”

    這回輪到我愣住了。

    我真沒想到,死纏爛打的紀河,會輕易答應放我走。

    盯著紀河努力維持著盈盈笑意的眉眼,我吃驚地問他:“樂隊怎麽辦?”

    “偷偷告訴你個小秘密,其實人家也會唱歌。”

    紀河說悄悄話一般,壓低了聲線,自鳴得意地輕眨左眼,然後緩緩垂下溫柔遣卷的眼瞼,揉著我的頭發,笑:“不然你今晚休息一下,聽人家唱?正好你罵簡義罵得嗓子有點啞了。”

    “你想得美!本公主的天使光環,是你想搶就能搶的嗎?”我假裝內心毫無波瀾地抱緊懷裏的尤克裏裏,揮拳恐嚇紀河。

    “不是人家想搶,是你自己要走。不過算了,安心唱完最後一場吧。”

    紀河張開手掌,輕輕包住我高高舉起的拳頭,梨渦淺現,故作大度。

    六月天光,將我倆的影子,投射在石板路上,拉扯成交錯縱橫的黑暗,如同大地龜裂的纏綿傷口。

    然而,事實上,那晚的演出,差點掉鏈子。

    盡管下午紀河幫我訂好了機票。

    我也興高采烈地通知了林川憶,我明天回國的好消息。

    可晚間在LiveHouse的後台,見到鼻青臉腫的簡義,我又控製不住自己太平間的小暴脾氣了。

    紀河無奈,隻得蹲在化妝台前,毫無底線地拉著我的手,可恥地賣萌:“沫沫小公主,沫沫小天使,這是你在陌時光的最後一場演出了,外麵那麽多歌迷等著你,你忍心讓大家失望嗎?”

    賣萌誰不會?

    我也嘟起嘴,把頭扭到了一邊:“本公主沒說不唱,隻是不想讓簡義站在我身後彈貝斯。”

    簡義聽到這,忍無可忍地把貝斯摔到了化妝台上:“我承認我道德敗壞。可我隻不過跟程雨霏睡了一次,難道還要以死謝罪嗎?”

    我嗤笑:“拜托你這種大腦拉傷、隻有下半身會動的人渣,不要跟我談道德。”

    “好!你唱!我走!”

    簡義被我拒之千裏,快氣炸了,又自知理虧,隻好背起貝斯往外走,偏巧跟剛剛趕到的慕寒撞了個滿懷。

    慕寒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居然拉住簡義的胳膊問:“眼看就要上台了,你去哪?”

    簡義甩開慕寒,一邊橫衝直撞地繼續往外走,一邊陰陽怪氣地嘟囔:“紀河的公主大人不跟我同台,我決定退出陌時光。”

    “你早上不是說要對程雨霏負責嗎?就這麽負責?”

    慕寒冷峻的眉頭輕輕皺起,又緩緩展開,犀利的唇角,隨後勾起一絲挑釁的笑:“不過,這樣也好,放心走吧。”

    簡義在慕寒突然變得詭異的語調裏,頓住了腳步。

    我也沒弄明白什麽情況,好奇地看著慕寒。

    慕寒逆光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什麽表情,卻清清楚楚地聽見他說:“我沒必要再讓著你了。你走,程雨霏就是我的。”

    慕寒最後這句話,瞬間炸得我瞠目結舌地傻掉了。

    他喜歡程雨霏?

    什麽時候的事?

    我怎麽一點都沒看出來?

    不隻是我,連紀河都明顯愣了愣。

    慕寒全然忽視了我們的震驚,自顧自走進後台,無比平靜地對紀河攤攤手:“今晚先這樣,明天我會把招募貝斯手的消息和招募主唱的消息,一起發出去,陌時光貝斯手的位置,應該還算吸引人……”

    “你裝什麽大尾巴狼?”

    原本要走的簡義,這時居然調轉腳步折了回來,特二五八萬地朝慕寒吼了句:“誰都不能搶走我的程雨霏!”

    我都聽笑了:“什麽叫搶阿?反正你又不喜歡程雨霏。”

    “誰說我不喜歡?”

    簡義的目光移到我身上,一點也不像往常的他,低著頭,緩緩擠出了一絲稍顯憂傷的微笑:“我隻是不能保證一直隻喜歡她一個。我怕不能給她安穩的未來。我不想傷害她。”

    雖然這番言論簡直渣得沒邊,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當時居然莫名有點於心不忍。

    當然,本公主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衝過去揪著簡義的衣領,用命令的口吻說:“如果真喜歡,就應該努力為了她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我也是放棄了陌時光、放棄了羅亞的選秀,好不容易才決定回國的。”

    我沒動手打人,讓簡義有點發懵。

    他張著手,一臉莫名其妙地問我:“你什麽意思?我要是真跟程雨霏好,你就不趕我走了?”

    我鬆開簡義,轉身對著鏡子理了理妝容和衣裳,鄙夷地冷冷瞥了簡義一眼:“本公主才是要走的人。快點弄幹淨你這張臉,演出馬上開始了。”

    見我態度有所緩和,紀河偷偷拍一下慕寒的肩膀,習慣性地輕眨左眼,衝慕寒豎起了大拇指。

    我裝沒看到,很快隨他們登上了舞台。

    以為那晚將會是自己作為陌時光主唱的最後一場演出,我站在掌聲雷動的觀眾席前,幾乎使盡了渾身解數。

    後來視線偶爾掃到距離舞台很近的程雨霏,我還閉起眼睛,把零零散散的臨別感言,悄悄即興填進了紀河新作的曲子——

    那些風裏呼嘯而過的絕望,偃旗息鼓。

    背景中零碎細微的小幸福,大鳴大放。

    華麗的舞步,衝出層層疊疊的白光,

    夏天就這樣,轟轟烈烈地來了。

    悲傷的人終究悲傷,寂寞的人終究寂寞。

    我要你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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