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紫竹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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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越城的馬路上,褪去白天車水馬龍的喧嘩,回複了黑夜的平靜。
漆黑的人行道上,霓虹燈下紫竹小站幾個字印入葉清漣視力模糊的淚眼,讓她突然間心念一動,對著司機喊了一聲:“停車!”
出租車司機拉下手刹,回頭疑惑地看著她,她從手提包裏翻出車資,客氣地說:“麻煩你了,我就在這下。”
葉清漣推開餐吧的玻璃門,裏麵跟過去一樣,沒有一個客人,也依舊會營業到淩晨,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在收銀台前打遊戲。
看到那小夥子,清漣心中有些驚喜喊道:“小鳳!”
那小夥子聽到人聲,抬起頭來,眼中滿是驚訝,“是你,清漣師姐。”
清漣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微笑著說:“還好,證明歲月並沒有帶走我青春的痕跡,你還能認得我。”
小夥子在她對麵坐下,也笑了:“你終於回來了,那年你畢業慶典也沒有參加,就去了加國,讓人相思成疾哦。”
“是嗎?當年事發突然,對了,你哥呢?”
紫竹小站是南大校外的一個餐吧,那時每到期末考,圖書館課室都人滿為患,後來經秦遠益指點,清漣來這裏點上一杯奶茶,聽著優雅的音樂,靜靜地看一下午的書,複習效率比在圖書館還高。
班上不是沒有人想效仿,隻是這裏消費不低,隨便一杯檸檬水就要二三十元,也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但對於葉清漣秦遠益這些含著金匙出生的世家孩子來說,這價格就完全不值一提。
這店的老板姓馮,遠益他們就戲稱他為阿鳳(馮),他為人隨和,一笑而過,算是默認。
後來他弟弟馮翊君考到南大來讀書,也常到到店裏來幫忙,很自然地就被成了小鳳。
馮翊君的臉上有了悲傷:“我哥兩年前走了。”
“他去哪了?真的去環遊世界,他這人就愛玩。”葉清漣說話間還帶著笑意。
馮翊君聽了清漣的話,臉上的悲傷更濃:“是,他以前總想出去走走,不過沒錢,他要努力工作攢錢供我讀書,兩年前,我終於畢業了,他本來可以輕鬆些,隻是醫生卻診斷出他得了腦癌,硬撐著身體看我穿上學士服拍照後,第二天就永遠走了。”
看著馮翊君眼睛有了水霧,清漣連忙道歉:“對不起!”
馮翊君搖頭:“沒事,我哥知道還有人記得他,也會高興的。”
清漣急忙轉換了話題:“那你現在就是店老板了,生意好像還是那樣冷清?”
馮翊君搖頭,剛想說不,但瞬間想起某人的叮囑,馬上又止住了,敷衍地說:“算是吧,生意應該說比以前更差些,以前還有你們這些有錢又好學的人來看書,現在那些有錢的,都不愛讀書,不是酒吧就是夜場,好學的又都消費不起。”
“那你沒有想過改變一下?”清漣好心提醒。
“不改了,改了就沒了回憶。你要喝什麽,還是一杯熱的茉莉花茶?”馮翊君問。
清漣想了一下,突然問:“你這有酒嗎?我今天想喝酒。”
馮翊君愣了愣,還是點點頭:“有,92年的拉斐可以嗎?”
他心裏有幾分不解,印象中她以前是連冷飲也不喝的,今天居然要喝酒,不過細看她眼睛下麵兩個腫起的桃子,還有右臉上沒有完全褪去的紅腫的痕跡,想到這兩天的新聞,似乎又明白了一些。
清漣沒有計較,點點頭,馮翊君去裏麵拿酒時,迅速拔通了一個號碼:“秦哥,清漣師姐真的來店裏了!”
秦遠益接到電話時,正在主持北美分行高層的聯合視頻會議,正是討論到問題的關鍵處,他稍猶豫,皺眉問:“她現在怎麽樣?我這裏有點事,暫時走不開。”
馮翊君也是機靈的,知道秦遠益不來,肯定是脫不開身,連忙說:“精神看起來還行,不過她家出了這麽多事,心情肯定是不好了。”
秦遠益看到電腦屏幕裏的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說:“你先幫我照顧她,這裏我盡快完事後過來接她。”
掛了電話後,秦遠益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心中卻是在竊喜,紫竹小站是兩人熱戀時,留下最多美好回憶的一個地方。
清漣離開這些年,他隻要有空,都會到那裏坐坐,喝一杯咖啡,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眼前仿佛又看到清漣坐對麵,兩人輕鬆地聊聊生活,聊聊人生,還有那些他並不感興趣,從清漣口中說出,就變得無比搞笑的名星八卦。
大馮離世後,馮翊君因為店裏已經入不敷出,想過結業,秦遠益毫不猶豫地把店盤下來,就希望有一天,她會突然出現在那裏。今天,總算是如願了。
馮翊君開了一瓶秦遠益珍藏在這裏的拉斐,又拿了兩個杯子,葉清漣心情鬱悶,喝起來居然就停不下。
瓶中的紅酒很快就喝了一大半,馮翊君看著她酒精作用下泛紅的臉,有點擔心,按住她還要倒酒的手說:“清漣師姐,你不能再喝了!”
葉清漣撇撇嘴問:“你要打烊了?”
馮翊君皺眉:“你有不痛快說出來,喊出來都行,你這樣喝酒太傷身了!”
清漣已經有些迷糊,大著舌頭說:“我有什麽好說的,你們不都知道嗎,葉家破產了,我還有一個不成器的弟弟,今天讓債主追上門,把他打成骨折,對了,葉家破產,還是我的前男友秦遠益給害的,他就是為了報複我,從而報複葉家……”
“你說什麽,你說葉家破產,是秦哥害的,不可能吧……”馮翊君不可置信地說。
葉清漣搶過酒瓶,又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老氣橫秋地說:“你還算小孩子,我們大人的事你不懂,商人重利輕離別,今天就讓我喝個痛快……”
她的話沒有說完,身體突然一歪,手中的杯子碎在地上,臉上的五官變得扭曲,痛苦得喊出聲來:“啊,我肚子好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馮翊君,他用殘存的理智把清漣放到長沙發上,驚恐萬分地再次拔通秦遠益的電話:“不好了,清漣師姐突然間肚子痛得滿地打滾……”
秦遠益剛剛結束視頻會議,文件夾也沒有來得及合上,驚問:“怎麽回事,你給她吃什麽了?”
“她沒有吃東西,就是吵著要喝酒,我就陪著她喝了大半瓶拉斐。”馮翊君不敢隱瞞,小心翼翼地說。
秦遠益猛然一摔手,那支限量版的帕克鋼筆應聲落地,斷成兩段:“混帳,她不能喝酒,不能吃冷飲你不知道……”
馮翊君暗暗叫苦,他確實不知道,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電話那頭充滿戾氣的聲音,讓他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現在怎麽辦,我送她上醫院?”
秦遠益稍冷靜想了想說:“你不要再碰她,我馬上過來。”
他邊說邊站起來要往外走,隻是他的右小腿突然一酸,使不上力,整個人就半跪在地毯上。
天氣預報說,有台風來襲,外麵正下著暴雨,四年前那場車禍,他僥幸地撿回一條命,但身體上的損傷已經是不可逆轉。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藥瓶,吞了兩片,閉眼歇息了幾秒,忍過了最劇烈的那陣疼痛,重新站起來,匆匆地向著車庫走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