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益沉默，再次陷入沉思中，從舒禦的說法，他基本可以肯定，骨髓捐獻對人體本身是沒有什麽危害的。

    但舒禦說到穿刺的時候會痛，秦遠益確實又是舍不得，清漣在他心中，哪怕是皺一下眉頭，他也會心痛，何況是那樣粗大的針頭插入她的肌膚裏。

    清漣突然生病這段日子，他內心所受的煎熬是無人知道的，張見他們唯一見到的就是總裁清瘦得越來越厲害，他隻能以忙碌的工作來分散注意力，要不，漫漫長夜他是難以成眠。

    隻是想到，江俊就是龍家的骨肉，他又覺得自己不能不狠下心來，否則隻怕清漣以後也會怨恨。

    他暗暗地咬咬牙，悶聲說：“孩子是我最好的兄弟留下的一點血脈，沒有不救的道理。”

    舒禦眼中滿是憤怒，突然起來，一拳猛然打在秦遠益的臉上，怒喊道：“你怎麽能這樣無情！”

    秦遠益身體本來就不適，這一拳下去他差點就直接摔到椅子下，幸好他條件反身地扶住身前的辦公室，才勉強穩住身形。

    就是這樣，他還是止不住地伏案猛咳，再抬頭時，舒禦看著他拿出手帕，無力地擦去嘴角裏溢出的血絲。

    舒禦雖然對他無比的痛恨，但還是沒有辦法再揮手打出第二拳，他很清楚秦遠益身體的狀況，他現在的樣子，已經完全超出他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過了好一會，秦遠益才慢慢地調整呼吸，把氣喘勻，沉聲說：“你好好調理漣兒的身體，骨髓移植手術，下周就要進行，謝謝！”

    舒禦不敢再動手，但還是滿腔怒氣地責問：“難道那孩子，在你心中比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還重要？”

    他作為旁觀者，雖然不能理解兩人為什麽會走到今天的地步，隻是一路走來，他跟清漣一樣，秦遠益這份真摯的感情，他不曾懷疑。

    秦遠益肯定地點點頭：“是，這孩子非常重要，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生病的是我。”

    說完，他用力撐了一下桌子，緩緩地站起來往外走，其實在他心中，清漣的位置是無人可以取代的，隻是他更明白，江俊在清漣的心中位置，會更勝於一切。

    張見一直守在門外，看到秦遠益出來，急忙上前攙扶，隨後看到他半邊臉腫了，犀利的目光回頭看了舒禦的辦公室一眼，沉聲問：“怎麽回事，他居然敢動手！”

    秦遠益右手搭在張見的肩上，內心的痛楚，已經讓他無法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他輕輕地搖搖頭：“沒事，這事跟舒禦無關！”

    張見感覺到秦遠益又有些急促，馬上也不敢再多言，隻是小心地扶著他往外走。

    兩人好不容易走到停車場，秦遠益的腳下一軟，幾乎要摔倒下去，黎海急忙從車上奔下來，兩人一起把秦遠益扶上車。

    張見轉身，正要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秦遠益睜開因為眩暈微閉的眼，對他輕輕地擺擺手，低聲說：“張見，你先不要跟我回去。”

    張見停住關車門的動作，凝神等著秦遠益吩咐。

    隻聽到他說：“你去告訴漣兒一聲，讓她做好給俊俊做骨髓移植的準備，呃，俊俊的身世，先不要告訴她，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再節外生枝，還有，一定要保護好俊俊的安全。”

    張見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一個字，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秦遠益也是看出他的心思，又補充說：“我不敢直接跟她說，我怕我見到她以後，就真的舍不得。”

    三天後，舒禦直接闖入秦世的會議室，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秦遠益還是讓大家先散會，帶著他來到私人的休息室。

    “說吧，突然來找我有什麽事？”秦遠益倒了一杯清茶後問。

    舒禦接過杯子，輕抿了一口，讚道：“好茶，明前的碧螺春。”

    秦遠益在他對麵坐下，“你來就為了品茶？”

    舒禦放下杯子，再次從頭到腳打量了秦遠益一番，緩聲說：“前天，你的助理張見把骨髓捐獻的事跟她說完以後，這兩天她一直在哭，今天我看她的淚都要流幹了。”

    秦遠益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變化，阿力一直是清漣的暗衛，她的情況，他又何嚐不知。

    他的身體稍稍後仰，舉手撫額，過了一會才說：“事到如今，我已經別無選擇，俊俊這孩子，我是一定要救的！”

    “我知道，不是你別無選擇，是你替清漣做了選擇。”舒禦再抿了一口茶，淡定地說。

    秦遠益臉上有了驚慌，疑惑地問：“你都知道些什麽？”

    舒禦淡然一笑：“我知道有什麽奇怪，別忘了我是在哪裏上班，關於那孩子所有的檢查報告我都看過了，並且借助一些手段，設置了最高級別的保密製度，現在就算是院長想要調閱，也是不能的！”

    “謝謝！”秦遠益站起來，握住舒禦的手由衷地說。確實，有些事情，由他們行業內的人來做，比他們要方便多了。

    舒禦拍了拍秦遠益的肩膀，兩人重新坐下問：“為什麽不告訴她？”

    秦遠益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也希望你能替我守住這秘密。”

    “她以為你是為了那孩子，完全放棄你們之間的感情，看著她這痛苦的樣子，你就不難過？”舒禦的聲音稍稍提高了些，語氣中明顯帶著責怪。

    秦遠益低頭垂眉，緩聲說：“痛苦也總比沒命要好，現在情況太複雜，你們以後會明白的。”

    舒禦皺眉搖頭：“你的性格真不好，什麽都自己悶在心裏，也不知道她怎麽就愛上你這樣的悶葫蘆！”

    秦遠益歎了一口氣：“也許我真不值得她這樣深愛，萬一，萬一有一天我沒有能力再陪著他，請你照顧好她，行嗎？”

    舒禦揚揚眉說：“你真舍得？你不知道有些東西是無法替代？”

    秦遠益給舒禦的杯子添了點水才說：“我的身體，你也清楚，萬一真到了那天，我又能怎麽辦？”

    這回，輪到舒禦低頭不語，秦遠益的身體衰弱到這樣的境地，哪怕不說，原因他還是非常清楚的，他已經得到了當初的一切，犧牲的卻是一位和他一樣天之驕子的青年才俊。

    過了好一會才說：“我會盡力的，不過你也要配合，工作上不要再這樣勞累，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究竟是想幹嘛？”

    秦遠益再次搖頭：“不可說，好奇心會害死人，你們還是不知道得好，我的事你不用擔，但漣兒，我誠懇地托付於你，你一定要答應我。”

    那天，他們從中午一直聊到了日落西山，不再針鋒相對，就像是久違的朋友一般。（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