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宸羽睡到中午，醫院裏又來了電話。

    說是顧笑雯醒了。

    歐陽宸羽連飯都來不及吃，去了醫院。

    他到的時候，病房門口站了一堆人。

    除了顧家的人，就連他爺爺歐陽老爺子，歐陽舒翎都到了。

    “宸羽，你媽媽醒了，你進去看看吧。”顧老爺子說。

    歐陽宸羽跟在場的長輩打了招呼，衝其他人點點頭，走了進去。

    顧笑雯渾身都是汗，整個人仿佛是從湖裏拎出來的一樣，稀疏的頭發貼在腦門，臉頰上。

    而原先總是化著精致妝容的臉，此刻眼眶深陷，雙頰凸出，泛出不正常的潮紅。

    “你……”呼吸機下，她艱難的吐出一個字。

    “媽。”歐陽宸羽鼻頭一酸，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媽，宸羽在這兒。”

    “宸羽……”顧笑雯又艱難地說道。

    歐陽宸羽俯身，湊近她臉龐：“媽，你想跟我說什麽？”

    “阿羽……”顧笑雯呢呢喃喃的。

    歐陽宸羽忍不住，眼淚無聲的流下來：“媽，兒子在這兒。”

    “兒子？”

    不等歐陽宸羽回答，她又艱難的道：“明華……”

    歐陽宸羽身子一怔，愣住。

    他的媽媽居然還在喊著夏慕瑤爸爸夏明華的名字，她的執念到底有多深？

    “明華，對不起……”

    歐陽宸羽愣住，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阿羽，連馨……連馨……”對於顧笑雯來說，能說出這些話已是奇跡。

    而歐陽宸羽也很清楚的知道，這也許是他媽媽生命最後一刻。

    “媽，外公跟舅舅他們都在外麵，我叫他們進來跟你說說話，好嗎？”歐陽宸羽急急的說。

    顧笑雯卻閉上了眼，抿著嘴不說話了。

    “如果你想要見連馨，我打電話讓她來。”歐陽宸羽又道。

    顧笑雯的眼皮子動了一下。

    歐陽宸羽抓著顧笑雯的手，不敢出去，就對著外麵喊：“外公，舅舅——”

    顧老爺子跟顧景修的爸爸急忙衝進來。

    “媽，她剛才說話了。”歐陽宸羽顫抖著聲音道，“她還想見夏慕瑤的媽媽。”

    老爺子跟他的大兒子臉色變得凝重。

    “她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可是我問她是不是想見連馨，她眼皮子動了一下。”

    顧老爺子一揮手：“打電話給那丫頭，讓她跟她媽一起過來。”

    “可是……”顧家老大還有顧慮。

    “你妹妹的心願最重要。”顧老爺子說，“如果夏夫人心中有什麽怨恨，我這個做父親的當麵向她賠禮道歉都可以。”

    “外公，我打給瑤瑤。”歐陽宸羽走到一邊的時候，還轉身看了一下病床上的顧笑雯。

    她安靜的躺著，若不是呼吸機的檢測儀顯示平穩，他都會以為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夏慕瑤跟連馨，夏慕池在吃午飯。

    “姐，姐夫的媽媽是不是……”夏慕池吞吞吐吐的說，“我們是不是也該去探望一下呀？”

    連馨敲了敲桌子：“你一個小孩子操心這麽多做什麽？”

    “我看姐夫那麽辛苦，他心裏也很難受的吧？”　夏慕池哪裏知道自己家跟顧笑雯之間有那些恩怨，皺著眉道，“你們畢竟也結婚了，你婆婆病重不去看一下，好像說不過去。”

    夏慕瑤低頭吃飯：“你姐夫說不用過去。”

    夏慕池一愣，然後不說話了，低頭扒飯。

    不一會兒，夏慕瑤的手機就響了。

    “他來電話了……”夏慕瑤看了下手機屏幕，又看看連馨。

    連馨淡淡地道：“你接吧。”

    夏慕瑤剛接通，歐陽宸羽顫抖的聲音傳來：“瑤瑤，你跟媽準備一下，我讓司機送你們來醫院。”

    “醫院？”

    “我媽想見你媽。”

    “我問問……”

    “瑤瑤，我媽快不行了，恐怕等不了——”

    夏慕瑤又深深看了一眼連馨，咬牙道：“好。”

    連馨看著女兒：“怎麽了？”

    “他說，一會兒讓司機接我們去醫院，顧笑雯想見你。”

    連馨不幹了：“我不想見她。”

    頓了頓，她道：“你去吧。”

    “她……快不行了。”

    連馨沉默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媽，就算女兒求你了。”夏慕瑤哀求道，“她都快死了，現在要見你，你就去看看她吧。”

    夏慕池也道：“媽，你就去吧。”

    雖然他心裏奇怪，為什麽歐陽宸羽的媽媽快要死了，卻想見他的媽媽。

    可是，死者為大，哪怕再不喜歡，那個人都快要死了，她的心願還是得盡量滿足啊。

    因為錯過了，就再也沒有這個人了。

    司機來了，連馨也是心軟了，跟自己女兒說：“到了那裏，你還是在外麵，不要進去了。”

    “媽，我知道了。”夏慕瑤自然是一口應承著。

    “我是因為你，因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才去的，不是我原諒她了。”

    夏慕瑤連連點頭：“知道，知道。”

    母子三人坐上車沒多久，歐陽宸羽的電話又來了，問他們有沒有出來。

    “看來是真的快要死了。”連馨冷冷的道，“那個女人囂張了一輩子，我倒要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麽鬼樣子。”

    “媽——”夏慕瑤扯了扯母親的衣袖，“顧笑雯是很可惡，可是到了那邊，你也不要將心裏想的那些都說出來。”

    “我知道了，我沒有那麽愚蠢。”連馨有些好笑。

    夏慕瑤算是安了心，可是雙手卻絞在一起，手指都絞得生疼。

    快到醫院的時候，歐陽宸羽又來了電話，他不催，就是問問到哪兒了。

    連馨就火了：“他的媽快死了，他急可以理解，可是他的老婆現在大著肚子，若是車上出了什麽事，他就不管了嗎？”

    “媽，你快別這麽說，姐夫也是疼姐姐的。”夏慕池急忙道。

    “你也是個吃裏扒外的！”連馨敲了一下自己的兒子的腦袋，責備道，“一個個的，我怎麽就生了你們這樣的討債鬼。”

    “媽，在我心裏，你還是最重要的。”夏慕池又趕緊寬慰自己的母親。

    夏慕瑤卻一聲輕呼：“到了。”

    司機把車停下，還沒有來得及過來幫他們開門，夏慕瑤就已經打開車門跑了下去。

    “姐，你慢一點。”夏慕池看得心急，“我們已經到醫院了，也不緊這一點點路吧？”

    連馨臉色有些不好：“小池，你看看你姐，什麽德行？”

    “媽，好了，快別說了，我扶你過去吧。”

    “姐，你慢點，媽媽走不快！”夏慕池見自己的姐姐一個勁往前跑，急得直喊。

    夏慕瑤這才停了下來，站在那兒等著他們。

    “媽，等一下你千萬不要生氣，無論發生什麽都要忍，就看在我的麵子上，可以嗎？”夏慕瑤又絮絮叨叨的道。

    連馨無奈的閉眼，她終於點點頭：“知道了。”

    顧笑雯的病房門口，站著一群人。

    夏慕瑤有些人認識，有些則不認識。

    歐陽老爺子坐在輪椅上，由德叔推著，歐陽舒翎則站在輪椅旁邊。

    “嫂子來了。”歐陽舒翎第一個看到他們，喊了一聲。

    歐陽宸羽就從病房裏奔出來。

    他愧疚的道：“不好意思……”

    連馨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不要說這些廢話了，帶我進去吧。”

    “媽，謝謝你！”

    連馨眼神冷冷的：“我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她，我是為了我的女兒。”

    歐陽宸羽勉強一笑：“我知道，媽。不管怎麽樣，都是要謝謝你。”

    連馨跟自己的兒子說：“扶我進去吧。”

    夏慕瑤站在最後，歐陽宸羽說：“稍微等一下，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們回去。”

    “好，你去吧。”夏慕瑤揮揮手。

    不過她的眼神還是透過開著的門縫裏往裏看了幾眼。

    隱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毫無生機，像紙一樣單薄。

    那麽陰冷囂張的一個女人，現在卻變成這樣。

    夏慕瑤隻覺得世事無常，感慨萬千。

    “嫂子！”歐陽舒翎走過來，“你要不要找個位置坐一下？”

    歐陽老爺子見自己的孫女一口一個嫂子的，很是不滿，就咳嗽了一下。

    德叔卻低頭道：“老董事長，這裏是病房。”

    歐陽老爺子忍住了，沉著臉一聲不吭。

    夏慕瑤不能對歐陽老爺子視而不見啊，可是他沒有接納自己，於是就走到他身邊，低低的喊了一聲：“老董事長。”

    歐陽老爺子的臉更沉了，心中別扭極了：“你說什麽？”

    歐陽舒翎扯了扯夏慕瑤：“你還是叫爺爺吧。”

    夏慕瑤無奈，叫道：“爺爺！”

    “哼！”歐陽老爺子冷哼一聲。

    “嫂子，我來扶你到那邊坐一下吧？”歐陽舒翎清清脆脆的說。

    歐陽老爺子頓時看過來，皺眉道：“舒翎，你在搞什麽？”

    “爺爺，現在嫂子可也是重點保護對象啊。”

    夏慕瑤心裏不高興，瞪了歐陽舒翎一眼。

    這個女人還是這麽煩，她懷孕的事，誰都可以知道，可是歐陽家的人那麽不待見她，她就不想讓他們知道。

    “舒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歐陽老爺子狐疑地看看兩人，最後渾濁的目光落到了夏慕瑤的腹部，“她，是不是……”

    想到有那種可能，老爺子的聲音都顫抖了。

    他們歐陽家又要有個新的小生命了嗎？他，要有重孫了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