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花自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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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瑜聽到林淵這麽說,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消失殆盡,整個人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地按進冰冷的水裏,動彈掙紮不得。冰冷的水順著她的肌膚,一點一點地流進心裏,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結冰。

    “林淵,你想說什麽……”

    林淵說:“如果你沒有堅持要請我吃那一頓飯,沒有堅持勸著我喝了好多酒,或許我還來得及,趕到醫院,再見筱熙一麵……”

    瑾瑜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麻木僵硬,林淵說出的每一句像鈍刀子一刀一刀遲鈍卻殘忍地劃在她的身上,說不出的感覺:“你在怪我,怪我執意要請你吃飯?真是可笑啊,嶽林淵,這就是你給我定的罪名嗎?”

    瑾瑜話說出口,情緒激動,忍不住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咬著牙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哭訴:“嶽林淵,我對天發誓,我最初想要拉攏你,真的隻是看上了你的手藝,想要請你來幫我,爸爸想做他的餐飲生意,我是希望為他今後留一個得力的人。我不懂得餐飲這行,所以我需要你能幫我出個主意,真的隻是這樣。”

    林淵的喉結沉了沉,等著瑾瑜將心裏的話全都說出來。

    瑾瑜根本沒有想給林淵留出插嘴說話的空隙,繼續說:“我可是孫氏集團未來的董事長,而你……我怎麽會剛剛認識你沒幾天就看上你呢。我純粹是想留下你,你有好手藝,還有一個祖傳的方子,如果我想在這裏成百上千家的餐飲公司站穩,就要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來。最初我隻希望用你手裏的方子,和你的手藝,幫我家的餐飲公司打響宣傳。”

    “我知道你有一個生病的女朋友,怕你為了她不願意來,特意聯絡了醫院,接她來這裏治病。你看到她安穩也就能夠安心幫我做事,說不定還會對我心存感激,能夠死心塌地留在孫氏工作。我最初的想法就是這麽簡單,難道在你看來,我從頭到尾都是在設一個局引你跳進來嗎?”

    林淵不可置否,隻能苦笑。

    瑾瑜說:“我不是醫生,不知道莫筱熙的情況,隻是那幾天聽你說她的病在好轉,我以為她會好起來,公司裏的事情多,我沒有多考慮,隻能拉著你幫我做點事情。事後請你吃飯,隻是為了感激你。早知道今天會被你誤會,我最好當初就做一個冷漠無情的上司,什麽都不管不顧。”

    瑾瑜說完,心裏長舒了一口氣,他信也好,不信也罷,自己該說的都說了。

    “瑾瑜……”林淵沒想到瑾瑜的心裏會有這麽多想法,這是她從來不肯對自己說的話,他聽得出瑾瑜心裏的哀怨,語氣漸漸緩和下來,安撫似的解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多心。”

    “那你告訴我,你是什麽意思!”瑾瑜幾乎要再次哭出聲來,但是這次她忍住了,之前是悲傷的話,現在隻有憤恨,恨自己的丈夫對自己的不信任。

    “為什麽,一切事情都發生的這麽巧合?筱熙去世的前兩天,你一直有各種事情留我在公司加班,在她去世的當天你又要主動請我吃飯。我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林淵痛苦地搖了搖頭。

    瑾瑜自顧自陷入沉思,莫筱熙去世也有一年了,很多事情在她的腦海裏已經衝淡模糊,她努力地在僅有的記憶碎片中搜索關於莫筱熙的所有片段,讓這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拚成一副並不完整的拚圖。

    這張她盡了最大努力拚出的拚圖並不完整,結果卻已經最夠讓瑾瑜錯愕。她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咬緊了嘴唇,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一切都是巧合,林淵。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誰都不會預知未來,這可能就是莫筱熙的命,也是你的命。”瑾瑜顫抖著,艱難地從嘴裏吐出這幾個字。她像一隻泄了氣的氣球,毫無生機。

    林淵似乎心有不甘,卻也沒有一點辦法,他苦笑道:“或許就是你說的,這是命。”

    “忘了這件事吧,你越想,它隻會越折磨你,讓你沒有辦法繼續過安穩的生活。這不是莫筱熙想要看到的結果。”

    瑾瑜的話一點一點流進林淵的耳朵裏,林淵愣了愣,終於承認:“瑾瑜,或許你說的是對的,我越想,這件事情就會更變本加厲地折磨我。但是我總覺得筱熙不會這樣無緣無故離開我,不把事情全部弄清楚,我會一直活在這件事情籠罩的陰影下,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瑾瑜蒼白地笑著,大有一副隨他去的樣子,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經被深深地隱藏起來,既然他想去尋找真相,就讓他去找吧,一無所獲的時候他也就知道該放手了。

    “你想怎麽做呢。”瑾瑜安靜地坐著,語氣裏聽不出一點慌亂。

    林淵搖頭:“我怎麽知道該怎麽做,我隻是打聽到,筱熙的病,既然像醫生說的一樣在漸漸好轉就不會毫無征兆突然離世。是醫生為了安慰我故意說她在好轉,還是在筱熙病情惡化的時候耽誤了治療,我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真相。”

    瑾瑜了解他的性子,認定的事情別人怎麽都勸阻不了,隻能由著他去做,漫不經心地從他身旁站起來,走回到床邊,打開衣櫃:“想做什麽,你就去做吧。我知道攔不住你。”

    瑾瑜說著,從衣櫃裏翻出一件她過去常穿的睡裙,也不再顧忌林淵的反應,脫下了外出的衣服,換上了幹淨的白色真絲睡裙,不去看窗邊還保持著半蹲姿勢的林淵,背對著他躺下。

    林淵緩緩地站起身子,蹲的時間有些久,站起來腿已經麻木,小腿肚上好像有無數隻小螞蟻爬過,麻木混雜著瘙癢,在腿上流竄一樣遊走。

    林淵看著側躺著的瑾瑜,她隻給自己留著一個瘦小的背影,還在不時地發出一聲啜泣,心裏有些不忍。他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裏有些嘶啞,聲音聽起來幹澀刺耳:“瑾瑜,別哭了,是我不好。”

    瑾瑜的背影一動不動,偶爾的啜泣證明她還沒有睡熟。

    林淵心裏的冰冷被瑾瑜一點一點融化,看著她的背影在寬大的雙人床上顯得單薄寂寞,歉疚地說:“生氣了就打我一頓出出氣吧。別這樣……自己忍著心裏會不好受。”

    瑾瑜挪了挪身子,換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還是不肯說一句話。

    林淵苦笑道:“你不理我,那我怎麽辦呢。”

    “你去當你的大偵探,調查你的案子去。”瑾瑜開著玩笑,卻還是背對著他不願轉過身來麵對。

    林淵無法,聽著瑾瑜的聲音像是原諒了自己,卻又不肯正視自己,擔心她還在生氣,不好輕易地試探她的心意。不管怎樣,自己的父親還在醫院,母親在家擔心著父親,他們現在吵架都是不明智的選擇。

    何況家裏並不是完全的可靠,總會有風聲吹到孫雄誌的耳朵裏去。

    林淵坐到床邊上來,伸手輕輕撫摸著瑾瑜的頭發:“不要再生氣了,天氣這麽熱,氣大了傷了自己的身子反倒不好了。”

    “我心裏難受,沒法不生氣。”瑾瑜靠著床沿挪了挪身子,倔強地將自己的頭從林淵手下挪開。

    林淵本來心裏還有些惱怒,瑾瑜這個樣子反而有些可愛,他隱約間從瑾瑜的反應裏看見了筱熙過去的樣子,也是天真的像個孩子一樣,生氣的時候不喜歡林淵摸她的頭發,還要刻意地甩一甩頭發表示劃清界限。

    “筱熙……”林淵的嘴裏含糊著,竟把這個名字念了出來。意識到瑾瑜就在身邊,林淵有些羞愧,幹脆閉口不再說話,伸出去的手默默地縮了回來。

    瑾瑜沒有聽到林淵的呢喃,隻是把身子一個勁地往床沿靠,貼著床沿窄窄的一條縫。

    林淵看瑾瑜的身子努力在床沿邊保持著平衡,不讓自己翻身時不小心跌下床,嘴角不免露出一絲微笑,輕輕地說:“我不碰你了,你往床中間挪一挪吧,半夜睡覺翻下床怎麽辦。”

    瑾瑜固執地說:“我不想挨著你。”

    “你不想挨著我,我保證和你中間隔著一道牆,絕對不越過去好不好。你要是半夜睡著了翻下床,早上起來讓人家知道了還以為是我把你踢下去的。”林淵自知理虧,隻好好言好語地勸瑾瑜,搜腸刮肚找著逗她開心的話來說。

    瑾瑜忍不住,輕輕“嗤”地笑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我去客臥睡。”

    林淵被瑾瑜的話這麽一堵,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以前都是他要去客房睡,瑾瑜攔著不讓自己去,今天情況倒反過來了。林淵皺著眉,仔細回憶以前在他要堅持去客房過夜的時候,瑾瑜都是怎麽勸自己的,結果卻發現自己每次一心隻想去客房,根本沒有聽進去瑾瑜挽留自己的話。

    瑾瑜聽不到林淵的反應,嚴肅地問道:“怎麽不說了。真的想我去客臥睡?”

    還沒等林淵開口,敲門聲適時地響起,林淵如釋重負,卻又震驚這個時間房門外還會有人經過,問道:“怎麽了?”

    門外的聲音傳來:“嶽先生,你們還沒有睡嗎?這麽晚了,你們也都忙了一天了,早點休息吧。”

    林淵心裏冷笑,果然是穆姐。這個時間,也隻有她會來敲門,惦記著屋裏兩個人的情況。

    瑾瑜的身體晃了一下,還是沒有挪動。林淵隻想早點打發了穆姐,便說:“我和瑾瑜說會兒話,一會兒就睡了。”

    穆姐的聲音繼而傳來:“我聽著你們的房間裏一直都有聲音,知道你們沒睡,燉了木瓜牛奶,給你們送過來,喝了早點休息。”

    林淵看瑾瑜的反應,瑾瑜執拗地一動不動,打定主意要貼著床邊睡一晚上似的。他隻好走到門口,隔著門說:“我媽睡下了嗎?”

    穆姐說:“我送去了木瓜牛奶,老太太喝了已經睡下了。這不就送來給你們,嶽先生你打開門接一下吧,我已經涼好了溫度,這會兒喝正好。”

    林淵看瑾瑜沒有動身,隻好打開門,半邊身子緊緊貼著門,隻留了細細一條縫,從門縫裏接過了穆姐端著的托盤。穆姐還想看一眼屋裏的情況,林淵故意用身子擋著,解釋說:“瑾瑜已經換了睡衣了,她喝完了我自己把碗送下去。穆姐你也辛苦一天了,就不用再上來收碗了。”

    穆姐尷尬地笑笑,眼神還是往門裏瞟。林淵回頭看一眼瑾瑜,她早就機靈地背對著門口擺了一個舒服的睡姿,側躺的身體一起一伏,假裝酣睡。林淵隨手關掉了臥室的大燈,低聲笑道:“瑾瑜睡了,別打擾她。穆姐你回去歇著吧。”

    穆姐輕聲說:“那好,我就先下去了,嶽先生你們早點休息。”

    林淵端著兩碗木瓜牛奶回來,轉手放在床頭櫃上。瑾瑜轉過身來,又躺回了床沿邊。

    “大小姐,別生氣了,你看又讓穆姐聽到了,喝點牛奶快睡覺吧。”林淵舉起碗,送到瑾瑜麵前。

    瑾瑜眯著眼睛,看林淵端著碗送到自己嘴邊,裝作不情不願的樣子:“我不想起來,你喂我。”說著也不等林淵的反應,支起半邊身子,就著林淵的手就對著碗口喝。

    林淵如釋重負,淺淺地笑道:“慢點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