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將我的真心話說了出來，然而我的話剛一出口，室內就驟然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有些錯愕地看著我。

    我知道，勞倫斯先生的藏品中不可能那麽簡單，可我也隻是說出了真實想法而已……或許，我還是才疏學淺了些，看不懂其中的深意吧。

    總監低聲在我耳邊說：“季薇，你怎麽能當著勞倫斯先生的麵說出這樣的話！”

    我的心情逐漸冷靜下來，也意識到自己這樣說，可算是得罪了勞倫斯，當下便開始著急起來。這……這並不是我的本意啊，我隻是在他那樣鼓勵我之後，下意識地將實話說出口而已。

    可是……可是如果我知道自己的話會惹來勞倫斯先生的不愉快，我也不會說出來啊。

    我驚慌失措地看著勞倫斯先生，想要從他臉上分辨出他此刻的心情。然而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勞倫斯先生似乎並沒有感到生氣，他對我露出一個笑容來，讓我繼續說下去：“嗯，那你再具體說說吧。”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問道：“什、什麽？”

    勞倫斯指了指櫃台中的戒指，問道：“你覺得這枚戒指的瑕疵在哪裏呢？”

    總監在一旁朝我使著眼色，我支吾著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的確是有些不敢說出我的真心話了，可是勞倫斯卻又一臉懇切地看著我，讓我一時之間十分糾結。

    說出來的話，可能會惹惱勞倫斯先生。但其實，我又並不是很想欺騙他。

    勞倫斯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躊躇，帶著些許鼓勵性質地對我笑了笑：“沒關係，你就實話實說吧。”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決定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我的目光轉向那枚戒指，認真地說起來：“這枚戒指，雖然做工十分精致，設計也十分獨特，如果放在平常的作品之中已經足夠出彩了。但……但是我總覺得其中沒有什麽靈魂，放在其他的作品中一對比，顯得就像一顆普通的砂礫。”

    話音剛落，現場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比剛才更加錯愕，像是根本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再一次感到後悔起來。

    季薇啊季薇，剛剛分明是有一次機會擺在你麵前的，你還偏偏要這樣不知好歹，這能怪誰呢？

    我低著頭，不敢去看勞倫斯先生的目光。我想，現在他對我一定是十分鄙夷不屑的吧。畢竟……他的藏品怎麽可能像我說的那樣不堪呢？一定……一定是有哪個地方出了錯。

    我咬了咬牙，實在是有些不明白。我真的看不出來那件作品的靈魂，他們竟然都能看出來嗎？

    展廳中突然響起了一道女聲：“喲，季薇，你真把自己當成大師了嗎？勞倫斯先生的藏品，你有資格在這裏評頭論足嗎？還覺得人家設計的作品不夠好，你以為你的作品就能比得上人家嗎？”

    那是馮悅的聲音，她的話讓我覺得有些難堪，我害怕勞倫斯誤會我的意思，連忙向勞倫斯解釋起來：“勞倫斯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

    馮悅根本沒給勞倫斯說話的機會，反而是更加嘲諷器我來：“季薇，你也不用解釋了，你既然這麽看不起勞倫斯先生的作品，我看啊，你也不用在這裏呆著了。你們說是吧？”

    她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幾個同事，那些人紛紛應和起來，李引連忙說：“馮悅，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我可沒覺得自己哪裏過分了。”馮悅嗤笑一聲，讓我覺得更加抬不起頭來。

    見我沒有反駁，馮悅嘲諷得更加厲害起來，我強忍著心中的羞愧，彎下腰來向勞倫斯先生道歉：“勞倫斯先生，對不起……我可能真的還不夠優秀，所以……所以的確隻能看到這些。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如果說錯了請您不要見怪。”

    馮悅冷冷地看著我，似乎在等著看我的笑話，我的心中也十分忐忑，若是勞倫斯先生不想要就這樣輕易地放過我，其實我也是沒有什麽辦法。

    說不定……我就會這樣被趕出去，再也沒有機會踏足這裏。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勞倫斯先生竟然愉快地笑了起來，他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沒什麽要道歉的啊，你說的很好。”

    我一愣，以為勞倫斯先生是在安慰我，連忙扯出一個笑容來：“勞倫斯先生，謝謝你的善解人意，但其實……如果我說的不好你可以直說的，不用顧及什麽。”

    勞倫斯看上去有些困惑，我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然而片刻後他又繼續說道：“這枚戒指是我在十八歲的時候設計出來的第一件作品，送給了我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現在的妻子。當時心血來潮做出這件作品之後，我也沒來得及多加打磨，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這件作品已經實屬不錯，然而放到現在來看看，我自己也能從中看到很多瑕疵。”

    我愣愣地聽著，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勞倫斯說這些話的意思是，我剛剛其實並沒有說錯嗎？

    勞倫斯的視線又落在了那枚戒指上，他的眼神中滿是柔情，看得出來他對這枚戒指的確是十分喜愛：“這件作品對於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要不然，憑借它的藝術價值，其實是沒有資格擺放在這裏的。我本意也隻是想隨意問問，但沒想到你真的可以看出來它的瑕疵，還能這麽勇敢地說出來。”

    這……原來是這樣嗎？我剛剛的想法原來真的沒有錯！

    我的心中溢滿了欣喜，這是一種被認可的自豪感。

    “真、真的嗎？我還以為……”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剛剛麵對那麽多人的質疑，我心中的確是充滿慌亂的。不過……還好我並沒有說錯，還好我堅持了自己的想法，沒有因為那些人的反應而放棄說出真實想法。

    “你，很有天賦。”勞倫斯先生轉頭看過來，一字一句地說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