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蕁一愣：“他們在等我？”

    粟媽並沒有說薑家來人交代什麽時間點去薑家，所以她上午一直在家裏，想著下午再過去，為此，公司裏的事情，都給推掉了。

    這個時代的人，別人如何忙工作，薑蕁不知，她自己倒是遵循以前的習慣，盡早將事情處理好，下午應對各類突發事件。

    因此，她想著上午去拜訪，並不合適，畢竟薑家那麽大的家族，要忙活的事情也很多。

    下午嘛，人年紀大了，中午肯定要休憩的，所以勻出兩小時，兩點之後再上門拜訪，最合適不過了。

    再者，以上都是外在原因，心裏其實還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上趕著去高攀這門親戚。

    也許是她矯情了，可她原本就不是真正的蘇溪呀……

    薑蕁好不容易梳理好的心情，這會兒又是心亂如麻了。

    “表小姐請！”開門的人，將人迎進來。

    見薑蕁停住，看向門口路上停著的車，便笑著說道：“表小姐不用擔心，阿貴，快將表小姐的車和司機安排下！”

    恒叔倒是焦急的從車上下來，見薑蕁示意，也就不再追過去，隻是心裏到底是忐忑。

    自從跟在姑娘身邊，他的眼界也比以前高了，可終究沒見過這樣的深門大戶，在他的認知裏，這樣的人，都惹不起……

    “你是表小姐的司機吧？開車跟我來。”阿貴聽了吩咐，也趕緊忙活。

    恒叔聽聲應下，上車啟動，跟在阿貴後麵行去。

    ……

    青磚石板。

    路的中間，石板凸起，雕刻著繁複的紋路，像是花又像是祥雲般的雲紋。

    兩旁的青磚很是幹淨，就連磚塊與磚塊之間的縫隙，都沒有絲毫泥土，可見平時養護極好！

    薑蕁心中嘖嘖：富貴人家，鋪地板的磚，都是極為講究的。

    來到這裏後，她見過幾家宅子，各有各的特色，但都比電視劇上要真實的多。

    嗯，電視劇依靠各種摳圖打光，再真實的東西，拍上去也不盡真實了。

    話說，這樣一座宅子，若是有錢，買下一座屬於自己的，也是不錯。

    薑蕁跟在那人身後，並未多言，一路保持安靜，來到薑家會客的堂內，入目的就是正中間，氣勢威嚴的老人。

    有一種人，看到他，周遭的一切都會被忽視，令其壓力倍增！

    薑蕁就處於這種狀態，與老人對視期間，旁的人都顧不了，隻能不妥協不後退的與之相視——

    薑蕁拿全部的精力應對，額間青筋凸起，心始終提著，就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甚至憋著一股氣兒，不放下來。

    “幹嘛呢，別把人給嚇壞了！”老人身邊，慈眉善目的婦人，伸手摁了摁他的胳膊，稍後衝薑蕁招招手：“過來——”

    老人哼了聲，視線偏移開，見薑蕁近前，餘光又追過去，眸子裏盛著令人看不懂的複雜與哀傷。

    離得近了，薑蕁還能聽到那輕輕的歎息聲，因著注意力一直在老人身上，所以才被薑蕁給聽到了。

    薑蕁心下猶疑，隻是還沒想更多，就被婦人抓住了手：“像！真像——”說著，眼淚就落下來了。

    戚韻嵐是個裹小腳的女人，薑蕁稍微低頭，因著她激動時的動作，不經意間看到的。

    光是想想，腳被裹的畸形……尤其是，她以前在網上看過的小腳圖片，就忍不住汗毛顫栗！

    止不住的慶幸，慶幸沒有生在那個年代，慶幸長在五星紅旗下！

    “現在才來——”旁邊的老人，聲音拉長，給人以無比危險和威脅感。

    強烈求生欲，讓薑蕁尷尬又無措的說道：“上午太早，耽擱您休息多不好，想著下午前來拜訪，較為合適。”

    婦人也就是戚韻嵐，瞪了身邊的老人，薑家家主薑堰柏一眼，示意他收斂些。

    戚韻嵐紅著眼眶，克製過於激動的情緒：“能來就好！”這孩子到上海那麽長時間都沒來，想必是不想回來的……

    戚韻嵐為人通透，多少能明白點女孩子的心，隻這次，奉孝（薑堰柏表字）鐵了心要將人叫回來——

    “我，”薑蕁的喉嚨有些哽住，不知說什麽好，尤其是對方情緒波動很大，還是因她而起，讓她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氣氛一時間，沉靜下來，戚韻嵐看看薑堰柏，若非他在這裏，她早就抱著薑蕁傾訴了！

    隻是，還有正事要辦……

    這麽些年來，他們見到外孫女的麵兒少之又少，多是些照片被寄過來，到底不如真人來的真實……

    而且，她觀，這外孫女兒與女兒信中描述的溫婉嫻靜相去甚遠。

    再加上，從奉孝那兒聽到的這孩子所做的膽大包天的事情，又讓她覺得相差巨大！

    可轉念一想，這孩子曆經家破人亡，若還如以前那般，早就被人吞入腹中，屍骨無存了……

    隻這般一想，心便難受不已！

    戚韻嵐捏捏手中的帕子，將情緒再是克製了一番。

    一來避免嚇到剛見麵的孩子，二來，見到這麽大的外孫女兒，難免要那驕傲得要命的奉孝些麵子。

    “跟我到書房。”薑堰柏也渾身不自在，在薑蕁來之前，妻子一直絮叨，讓他溫柔些，表情不要那麽嚇人，好好與孩子溝通……

    想想女兒，死亡消息傳來的痛苦與遺憾，多日未曾走出來，隻他這一生，經曆太多生生死死，他自己的，身邊人的，早已麻木，可他還是高估自己，那不聽話的女兒，竟走到了他前麵……

    他薑堰柏，生意場上從未怯過誰，得知女兒死亡的那一刻，他怯了，害怕了，後悔了……

    各種情緒交織，從不服老的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到書房的一路上，看著身後的薑蕁，薑堰柏恍惚，還能聽見那少女調皮的蹦躂走路，見他走的快了，喊一聲：“爹爹”

    下意識的想要應一聲，回過神來，潸然淚下。

    年紀大了，眼淚也控製不住，有時候想點事情就難過。

    還好，那孩子跟在後麵，低著頭，沒看到。

    不然，他薑堰柏，豈不是在外孫女兒麵前丟了大臉？

    這麽大年紀了，他可丟不起——

    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去搜搜看裹腳照片，確實很嚇人，往自己腳上想想，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腳暗呼：還好還好，咱不裹腳！

    另外，關於薑家兩老的情感，挺難把控的，算算他們的年紀，清朝時就在了，經曆亡國，又保住家族……

    所以，他們見的生死大難太多了，情感也麻木多了，隻是攤上自己的孩子，還是格外的痛！

    見到外孫女兒，難免把控不住情緒，但他們經曆頗多，又極為懂得如何克製情緒，所以表麵越是平靜，心中的痛就越大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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