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曆見他憤怒，反而笑了出來。

    “我一生最想做的事，恐怕就是可以愛她一次，可你知道嗎，活著好難。”

    容曆艱難的喘息著，似是陷入了回憶。

    “井啊，不知道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裏，她一次又一次的來找我，像是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又像是不同的我，感覺好像有一輩子那麽長一樣。她執著的來找我，也執拗的來問我，問我可不可以愛她。可我卻隻能說，對不起，沒辦法愛你。”

    眼淚突然流了出來，可容曆連擦的力氣都沒有，他由著它，低聲訴說著。

    “我是真的沒辦法去愛她啊，因為我隨時會死，就像是沒出現過一樣。”容曆自嘲，“她太好了，好到我沒辦法想象，有一天我會多不甘心死掉。”

    “可怎麽辦啊，我活不久啊……”

    容曆的氣息漸漸弱下來，他瞳孔漸漸暗下來，他死死的抓著他的手，用著最後的力氣說：“井，我們幾世才能遇到互相愛著的人，多難啊。求你，不要放棄。失去她，比剜心還痛，真的太痛了，可那麽痛，我卻還想再見到她……”

    “我其實一直都想說的，想說……我有多愛她，多離不開她，可我不敢……其實好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啊……”

    容曆嗓音弱下來，他唇角帶笑，低聲呢喃：“傾傾……”

    他一生咬死牙關，連一個溫柔的稱呼都未曾叫她，可最終，這個被他在心底念了無數遍的名字，成了他最終的歸宿。

    “嘀——”

    握著歐陽井的手，徹底失去了力量。

    歐陽井難受，可他卻發現，這似乎是他最完美的歸宿。

    門外，那個一直安安靜靜的女人，捶頭看著腳尖，眼淚一滴滴掉下來。

    他結婚的那天，她就說，以後要辛苦你，然後他給了她一份協議，死後他們就會自動解除關係，名義是他身體不行，無能又無用，他太溫柔了，這麽多年來，他把全部溫柔給了別人，唯獨把殘忍留給了自己和那個明豔如花的女人。

    “先生，先生，葉小姐她出……事……了……”

    門外一個男人慌慌張張跑過來，他看到門外的夫人沒當回事，可當看到安靜傷痛的歐陽井，再看看躺在床上了無生息的人，眼一下子就紅了。

    “先生啊，您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有多深情，您怎麽就舍得走了呢……”

    兩人分鍾前，他接到消息。

    葉傾在婚禮上穿著她自己設計的婚紗，跳崖自殺。

    那人說，葉小姐得多絕望，拿著結婚去逼先生，拿著命去恨啊。

    那人說，葉小姐留了遺言，她說下輩子下下輩子，她永遠都不會再來找他……

    歐陽井靜靜聽著他說，他發現，他也好痛，他也害怕有一天，把秦淼逼成這個樣子，會拿死來懲罰他。

    處理好容曆的事，他回別墅的路上，總有些不安的感覺。

    淩晨蒙蒙亮，他剛停車，別墅的女擁衝了過來，雙眼含淚道：“先生，先生出事了……小姐她，小姐她……割腕自殺……”

    歐陽井胸口一顫，他隻感覺天塌地陷，他抬步就向裏衝。

    醫生已經過來了，在做急救處理。

    “為什麽不送到醫院！”

    管家顫顫巍巍說：“您說……您說過，她就算死，也不能出去……”

    歐陽井掐住他的脖子，差一點就將他的脖子扭斷，可他沒有，因為錯的是他，都是他。

    “不要這樣對我淼淼，求你別這樣對我……”

    救護車到的時候，秦淼的血沾滿了一地，所過之處都是一片鮮紅，歐陽井從沒這麽恐懼過，恐懼她也會離開，獨自將他殘忍的留下來。

    繼續折磨下去也好，他隻求繼續互相折磨下去。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歐陽井像是傻子一樣盯著那燈，一直看。

    手機響的時候，他麻木的接起來，可對麵的聲音，卻是神隱。

    他有那麽一刻的無力，他甚至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緊緊攥著手機，發出困獸一樣嗚咽的聲音。

    “我要西南蘇家地下交易線，第三條路徑的所有接口人，以及全部名單。”神隱淡漠道，“應下，我就救她。”

    歐陽井艱難的擠出聲來：“你……拿她逼我？”

    “蘇家和歐陽家必須留著，不管你願不願意，雲都已經混亂，西南不能出事。”

    “我……”歐陽井手背上的青筋凸起，那深深流動的血脈，極盡爆裂開來。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第三路徑的所有黑色地帶我會清除幹淨，而你要做的，就是和我合作。”

    神隱果真是神隱，哪怕親手將愛人送出去，都能保持冷靜，就像是個無情的機器一樣。

    “嗬……”歐陽井看著那病房，他痛苦的掙紮許久，終究還是鬆了口，“……好，我留！”

    因為被蘇家和歐陽家的壓力，他才會失去她，又因為他們明目張膽的拿她威脅自己，為了保護她，他才遠離了她。

    兜兜轉轉，為了她能夠有個美好的未來，他才要將蘇家和歐陽家一並毀了。

    這是他活著的執念。

    可如今，他想她活著，就要妥協。

    他們讓他們那麽痛苦，歐陽井答應下來，像是在承受淩遲。

    夜斕見他掛斷了電話，給他倒了杯水，拿出些藥片給他：“先生，您語氣該委婉一些。”

    不過是暫時保全而已，被他強硬的語氣一說，歐陽井那般驕傲的人，恐怕瀕臨崩潰。

    “歐陽井和容曆，是我見過最蠢的人。”

    神隱接過，斂去眸光，夜斕看不清他的情緒。

    “先生，那如果您同容曆先生一樣，您會怎麽做？”

    神隱抿唇，靜靜吃了藥，好久才說：“九愛不一樣，她不會放棄我。”

    夜斕失笑，可葉傾也從沒放棄過容曆。

    “那如果是歐陽井先生呢？”

    神隱摩挲著指尖的戒指：“如果他足夠強大，就不會躊躇這麽久，而我不一樣，我為因為九愛，變得堅不可摧，更不會因愛成恨，因為……她沒機會離開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