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請！”

    許清走出電梯，抬眼望去，一個隻出現在科幻電影中科學實驗室浮現在眼前。盡管每個月都會看一次，但是許清仍熱會被這領先地麵至少十幾年的場景打動。

    這是一座完全不同地麵的地下宮殿，延伸開去大約有一個足球場大小。來來往往全都是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到處燈火通明，跟白晝沒有什麽區別。

    蕭家之所以領先其他家族成為第一家族，全靠著這座隱藏在地底下的科學實驗室。蕭家是醫藥帝國，全國近百分之七十五的藥品均產自蕭家。

    像這樣的實驗室蕭家不知道有多少，每一處負責研究的東西都各不相同。而這裏正是負責克隆髒器和人體器官的研究。

    許母自從車禍之後，就被送到了這裏。既是病人也是自願成為試驗品的人。順著台階往前走著，周圍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許清忍不住穿上內部人員遞過來的隔離服，戴上口罩。

    “小姐，請跟我來！”

    一張金色卡片，卡片似乎是使用什麽新型的材料製作的，燈光下居然有種魅惑人心的華麗。卡片上麵印著蕭家的族徽——龍圖騰。

    龍圖騰紋路清晰，那鋒利的爪子竟然折射著光。幹枯的手指緊緊捏著卡片的衣角，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許清的目光落在林伯的手上，微微眯了眯眼睛，心裏計算著從林伯手裏奪過這張卡片的可能性。些許時光過後，她黯然的低下頭，眼角的餘光卻不著痕跡掃過林伯掏出東西的地方。

    金色卡片是整個地下城的過關卡，裏麵守衛的保鏢不認人，隻認這張卡片。拿著這張卡片雖然不能在這個地方暢通無阻，但是至少平安帶走她的母親，在全身而退完全沒有問題。

    對於這個卡片，許清垂涎了許久，可是一直都找不到機會。一是她母親還沒完全好，怕弄巧成拙，另一方麵也是由於林伯幾乎貼身收藏這張卡片，她根本無法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偷走卡片。

    林伯似乎絲毫未察覺許清的異樣，卡片輕輕掃過關卡，“叮”的一聲，門開了。在林伯的帶領下，許清通過一個個關卡，向著新世界深處走去。

    整個地下城就如同一個地下王國一般，可以說是與世隔絕。裏麵的科研人員常年呆在實驗室研究人體的奧秘。

    “到了，小姐。隻有十分鍾，請把握時間！”

    許清點點頭，來過這麽多次，她已經明白了這裏的規則。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會反駁，以期望爭取更多的時間。

    在數次反駁無效，甚至被取消了兩次探望的權利後，她學會了乖巧和順從。蕭家從來不是一個講人情的地方。蕭老爺子是這個帝國的王，所有人都必須服蕭家的規則，就算是他本人也不例外。

    “林伯，多謝！”

    隻有十分鍾，她必須抓緊時機。門輕輕打開，許清的目光落在床上。潔白的牆壁一塵不染，潔白的床單一塵不染，許母就一直生活在這樣單調的環境中，一呆就是幾年。

    整個房間非常的單調，隻有一張床，一把凳子，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些書和一些照片，還有一個iPad。唯一的綠色就是書桌上一盆假花。就這都還是許清求了蕭老爺子很多次，經過層層檢查才被允許拿進來的。

    幸好許母一直沉睡著，直到半年前才醒過來，不然估計早就被這樣的環境逼瘋了。

    許清穿著隔離服緩緩關上門，走到床前。許母此刻躺在病床上，常年不見陽光的臉色慘白一片，和床單的顏色一模一樣。她的眉頭經常皺著，或許是因為體內的疼痛，就連睡著了也是這般。

    床沿一隻布滿針孔的手從被窩裏探出，青筋凸起，看起來很是嚇人。整個人瘦瘦小小的躺在被窩裏，從遠處看，如果不是知道床上有人，甚至看不出裏麵睡著人。

    許清的眼中不知何時悄悄染上了一抹濕意，這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每次看到母親這個樣子，她都在懷疑，當初是不是錯了，她是不是不該這麽自私的想要留下她。

    可是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除了母親。

    找了張椅子坐下，許清伸出手握著許母瘦弱的幾乎隻剩骨頭的手。同樣的潔白，一隻豐滿，一隻嶙峋，形成強烈的對比，刺的許清眼睛發紅。

    “媽媽！”

    許清的額頭抵著許母的手背，輕輕的呼喊著。似乎察覺到聲響，許母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輕輕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琉璃色的眼睛，黯淡無光，了無生趣，平靜的就像一汪死寂的湖水。當那視線落到床邊的許清身上時，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一瞬間，那潭死寂的湖水沸騰起來，就像深邃的湖底藏著一座噴湧的活火山一般。

    這是她唯一的女兒，她堅持到現在唯一的理由。

    沙啞的聲音難掩內心的喜悅，“你來了！”

    她每天待在這個房間裏，哪裏也去不了。根本無法感覺到時間的流逝，隻有每次許清來到時候，她才知道又過了一個月。

    許清聞言抬起頭，一臉喜色的看著許母，輕輕的撲到她的懷裏，“媽媽，我想你了！”

    許母麵帶笑容看著懷裏的女兒，不斷用手撫摸著她的背，“傻孩子！”

    潔白不染塵埃的房間裏，纖細豐滿的美人和瘦骨嶙峋的婦女，藍色的紗裙和白色的床單交相輝映，就像藍天白雲，晴空萬裏。

    “媽媽，還有半年。再堅持半年，我就可以接你出去了。”

    許清的眼睛裏有著星星點點的期盼，許母看著許清，臉上是燦爛的笑容，可是心裏卻在滴血。她無法告訴許清，她的內髒出現了排異，半年之約很可能無法履行了。

    她隻是緊緊的抱著許清，沉默不語。她的女兒，她可憐的女兒。老天為什麽要對你這麽殘忍？

    “媽媽，我現在已經當了明星，在君燁哥哥的公司。你以前不是喜歡看‘星輝娛樂’出品的電視劇嗎？這一次君燁哥哥的公司和他們合作，要拍一部大女主的電視劇，我來出演女一號。”

    許母刮了刮許清的鼻子，看著她一如孩童般得意的樣子，笑開了花，“誰家的導演這麽有眼光，居然請到你出演女主角，媽媽為你驕傲。你可要好好演，媽媽還等著看你演的電視劇呢！”

    “那是當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

    許清聞言傲嬌的咧開嘴角，笑的得意和肆無忌憚，也許隻有在此刻她才會真正敞開心扉。

    母女倆相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許母疼得倒吸涼氣。

    “媽媽，小心點。來，慢點，別牽扯到傷口，”許清拿起枕頭豎著放在床頭，扶著許母一點點躺下，看著許母緊皺的眉頭，“你的身體還沒好，一定要小心一點。”

    許母看不慣她板著臉的樣子，打趣道：“我知道了，囉嗦的小老太婆，以後君燁可有的煩了！哈哈…嘶——”

    許清本來插著腰，佯裝生氣，一看許母的樣子，忍不住埋怨道：“你別亂動，小心動到傷口了。”

    “知道了，你幫我把桌上的iPad拿過來。”

    許清把床頭櫃上的iPad遞給許母，許母熟練的點開音樂軟件，播放起來，臉上帶著一副得意和驕傲。

    這就是她的精神食糧，無數個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日子，她就是靠著這個堅持下來的。

    “真好聽。這歌我每天都會聽上幾十遍都不膩味。君燁對你真是有心，居然特地寫了這樣一首曲子給你。”

    許清收拾東西的手一頓，抬頭看著許母，“這次我還給你帶了MV，還有我拍到一些宣傳片。對了，還給你拷了一些電影和電視劇。”

    “真的？好久沒看過電視劇了，真懷念了。”

    許母眼睛放光。經常半夜被疼醒睡不著，沒事幹心裏難受的緊。她根本閑不下來，以前她是家裏的一把好手，雖然沒出去工作，但是把家裏收拾的井井有條。

    自從醒來，就呆在這座白色的房間裏，除了科研人員和許清，根本見不到其他人。

    “知道你待在這裏很無聊，所以這次我特地給你多帶了一些。有書，有電視劇，還有歌曲。接下來我要進組了，可能會有兩個月不能來看你。你要好好注意身體，按照醫生的囑咐，不要胡亂來，明白嗎？”

    許母本來發亮的眸子因為許清的話暗淡下來，凝望著許清的背影，眼神哀傷和舍不得。

    一時間，房間裏隻有許清擺放書籍的聲音。潔白的床單上突然掉落一滴液體，浸潤後開出一朵花，然後是第二朵，第三朵。

    花朵越來越多，白色床單的一角已經濕透。察覺到許清就要轉身的許母，忍不住用枯瘦的手掌揩去眼淚，卻發現淚水越揩越多，根本止不住。

    “怎麽哭了？”許清坐在床邊，用房間裏的現有的紙巾幫她擦拭著眼淚，“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兩個月後我就來看你，半年之後，我就接你離開。”

    許母顫抖著嘴，想要說些什麽，卻最終什麽也沒有告訴她。許清的眼眶也微微發紅，卻強忍住沒有掉淚，抱著許母顫抖著身體不斷安慰著。

    “別害怕！別害怕！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溫柔的聲音不厭其煩的安慰著，就像小時候許母每次哄她睡覺一樣。現在，她長大了，母親也老了，該由她來安慰母親了。

    看著許母被病痛折磨的樣子，許清不是不難受。隻是她知道，她不能表現出來。

    許母抱著她，低聲哭泣著。她怕，怕器官排異再無活著的可能。待在這個鬼地方，沒日沒夜忍受病痛的折磨，她早就不想活了。

    可是她放不下許清，她要是離開了，她的女兒怎麽辦？

    她可憐的女兒該怎麽辦？從小沒有享受過父愛，現在就連唯一的母親也要離開了，她要怎麽辦？

    “咚咚”的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許清望了一樣房門，“媽媽，時間到了。我該離開了。你沒事的時候，多看看我給你帶的書和電視劇。等我回來，好嗎？”

    許母低聲啜泣著，她的手仍然緊緊摟著許清，不願放手。

    “咚咚”的聲音第二次響起，許清知道她再不離開，就要受到懲罰了。

    “媽媽，我要走了，等我！好嗎？”

    許母鬆開她，瘦可見骨的手掌擦拭著眼角，“去吧，我等你回來，我等你來接我！”

    她的另一隻手攥緊了白色的床單，望著許清的那雙琉璃色眼眸，醞釀著許清無法理解的溫情。

    再見了，我的女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