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是白慕雅？”

    此時，白慕雅皺了皺眉，心裏很是不解，她自詡在學校是乖寶寶一枚。能讓主任級別的老師親自請她出去的，如果是因為犯錯，那一定不是一般的錯。

    在主任跟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她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慕雅，你做好心理準備，人都有生老病死，不要太悲傷。”

    隨後，她在辦公室見到了她的爸爸白宇。她爸爸跟他說的最後第一句話很輕易的就打破了她最後的平靜。

    “慕雅，醫院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你母親可能撐不過今晚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腦袋是一片空白的。慕雅的第一反應是愣住了，整個人甚至不知道身處何處。慕雅扯出個笑，可是笑的有點不那麽正常，看起來有點茫然，有點不敢置信，還有點扭曲。

    白宇沉默了。

    剛才她爸說了什麽，她聽得很清楚，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

    最後，白慕雅還是平靜了下來，她垂著臉，身側的手一直在抖，隨後她狠狠一握拳，再抬頭的時候，表情已經很平靜了，至少那不正常的笑容沒再出現。

    “爸，我們去醫院吧。”

    她平靜的不正常。

    白宇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歎了口氣。

    他寧願她家女兒能哭出來，能鬧一場，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平靜的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他家女兒從小就很懂事，懂事的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如今她媽媽病重，看起來似乎是對她沒什麽太大的影響，但是作為她的爸爸，他心裏是最清楚的，他這個女兒有多愛她的媽媽。

    他記得，那時候白慕雅才七八歲，七八歲，也就二三年級的孩子，七八歲的女孩子，家裏的條件並不是很好，所以她幾乎從來不買零食這些東西，那對於她來說都是奢侈品。

    他們會給她零花錢，但是給的不多，六歲剛上小學的時候就每天都給她幾塊錢讓她自己看到想買的東西就買，可是自從給她錢開始就從來不見她花過，後來忽然有一天，放學回家的時候，她拿著個小小的包裝盒，看起來很是精致，一到家就喊。

    “媽！媽！我給你帶禮物了！今天是你生日！”

    小小的姑娘興奮的活蹦亂跳，一直跑到她媽媽麵前，然後獻寶一樣的把手上的禮物盒捧到她媽媽麵前，催她，快開！快開開看看！我攢了好久的錢！

    她媽媽好奇的很，她家女兒攢了錢為她買的禮物，攢了兩三年的錢都舍不得花給她買的禮物。

    等她小心翼翼的拆開包裝盒的時候，整個人就愣住了，第一句話是。

    “慕雅，你哪裏來的錢買這個東西？”

    那是個胸針，純銀質地的胸針，一片的羽毛形狀，漂亮的不像話。

    小姑娘把頭一昂，得意的不得了。

    “我可是攢了好多好多的錢，你們每天給我一塊錢，我攢了兩年半，一點都沒舍得花，現在存錢罐裏有八百塊錢呢！買這個胸針剛剛好！”

    小姑娘她媽媽一聽就徹底愣住了。

    兩三年存的錢，一天一塊錢，兩年來一分都舍不得花，最後為了她的生日禮物就這麽一下子空了。

    純銀的胸針，小巧的羽毛形狀，下麵還綴著一顆鑽，一看就是定製版的，也不知道這個小丫頭哪裏找到的人，要做這樣貴重的不得了的東西，店家怎麽會讓她進去的。

    比起這些疑問，她心裏最多的還是收到這份禮物的震撼，那一瞬間眼淚差點兒就掉下來了。

    後來又好幾天，她見著誰都得跟別人說說她這個胸針，最重要的還得說說她的女兒。

    “你看，這是我生日那天我女兒給我買的生日禮物，漂亮不，嘿嘿。”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好多天，直到後來，她那股勁頭終於過去了，於是千小心萬小心的把這枚胸針放進一個單獨的保險箱裏，每天都要看一看，寶貝的跟個什麽似的，生怕弄丟了一樣。

    女兒現在十七歲，如今已經高中了，這些說起來都是十來年前的事情了，他們也早已不是當初的貧窮破落戶，但是現在想起來，仍舊會覺得震撼無比。

    十七歲的花季年齡，應該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候，她的女兒從小到大就懂事的過分，他拚命的為了他的女兒創造了足夠的錢財，如今，上天還是對她太不公平，早早就要奪去她最愛的母親。

    等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白慕雅輕輕推開病房的門，看見的是她媽媽安靜的睡顏。

    白宇跟在她後麵進來，看著病床上的妻子，輕輕跟她說話。

    “洛兒，我們的女兒來看你了，你看我們的女兒不知不覺都長這麽大了，都十七歲了，長得跟你一樣漂亮。慕雅從小就粘你，你怎麽舍得就這麽丟下她呢，她聽說你病危，匆匆就趕過來了，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住，挺過來就沒關係了，你要是不管你女兒了，她可是會很傷心的。”

    他的妻子秦洛，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如今就算是躺在病床上，蒼白著臉，依然是很美的，可這種美讓他心疼的不得了。

    他沒有停留多久便出了門，把空間全部留給白慕雅和秦洛這對母女。

    他的女兒太過堅強了，怎樣痛都從來不哭。

    以前窮的時候是如此，而後白手起家成功以後，依舊是如此。

    有時候，他都會想，他是不是有太多的地方對不起他的女兒，所以才讓她養成了這樣懂事的不像話的性子。

    看，他是個多麽不合格的父親，沒有給他的女兒一個富裕的童年，也沒有給他女兒的花季一個完整的家。

    床上的秦洛臉色很蒼白，她睜開眼的時候卻很有神，可那一瞬間，白慕雅幾乎是心頭一陣冰涼。

    三歲的孩子都知道，如果一個病人病入膏肓的時候忽然變得很有精神，那隻有一種解釋。

    回光返照。

    可白慕雅還是扯出了一個笑容，似哭非笑的笑容。

    “媽……”

    秦洛一下就笑了，不是那種勉強的笑容，很甜美的那種。

    秦洛長得是相當好看的，大眼睛長睫毛翹鼻子薄嘴唇，是那種標準的美人坯子，笑起來非常甜美，此時雖然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但這麽一笑，卻跟二十歲的少女一樣純真。

    白慕雅和她媽媽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可想而知，她如果打扮起來將會是多麽的令人驚豔，而現在的白慕雅看著這樣的媽媽，眼眶裏的淚水都在打轉，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不知道以後該怎麽活下去。

    秦洛看她自責的樣子，伸手撫了撫她的發，嗓音有些沙啞。

    “慕雅，這事不怪你，連媽媽自己都不知道，畢竟從小到大沒犯過，誰知道我會有先天性心髒病呢。”

    她的媽媽是極為溫柔的。

    白慕雅忍淚水忍得很辛苦，她不打算讓自己哭出來，即使她的媽媽病危，也一樣，可秦洛這句話一出口，加上頭頂這隻溫柔纖細的手，原本盈滿在通紅眼眶裏的眼淚一瞬間就崩潰了出來，怎麽也收不回去了。

    秦洛隻是笑了笑，然後輕輕將她的女兒擁進懷裏。

    “慕雅最乖了，從小就乖，所以媽媽如果真的不能陪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漂亮的活下去，我的女兒可不能白白浪費了從我這裏繼承下來的漂亮臉蛋，知道麽？”

    白慕雅的頭埋在秦洛的懷裏，輕輕點了點頭，卻一句話都沒說。

    秦洛歎了口氣。

    “不要難過，媽媽隻是比你提前去了天上，人死了還有靈魂，我會時時刻刻守護在你的身邊，我一直都愛你。”

    白慕雅又點頭，還是沒說話。

    秦洛和白慕雅說了許久的話，然後白慕雅發現她慢慢的有些犯困。

    “慕雅，你再跟我說會話，我有些困，你說幾句話給我聽聽。”

    白慕雅張了張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她的媽媽在病床上慢慢閉上眼睛，可是還有呼吸，她在忍著，忍著不睡。

    最終，她開了口，隻說了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媽，如果真的很困的話，就睡吧，沒關係的，明天早上我喊你起床。”

    秦洛有一瞬間睜了睜眼，然後慢慢闔上了眼皮，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音。

    白慕雅看出來了，她說的是

    “那我就放心了。”

    她親眼看著床頭的儀器變成一條直線，發出“滴滴”的聲音，然後，好幾個護士衝了進來。

    以及，她的父親。

    她笑了，臉上還有沒幹的淚痕，眼裏還布滿通紅的血絲。

    “爸，媽走了。”

    白宇愣了愣，長出一口氣。

    “你媽媽一直在等你來。”

    他的女兒好像在一瞬間就又成熟了很多。

    他的女兒，一直都很成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