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年代，別說手機了，就連固定座機，裝的人家都沒有幾戶，那些外來務工人員想要打電話回家，除非東家有，否則就要跑去小賣部打電話，而擁有座機電話的，整個季潭村也就十戶人家不到。

    網絡還沒有普及，一部電話要能打通，除了必要的通訊費，還有昂貴的入網費等等，所以哪怕東家有，允許務工人員打電話，那都是掐著時間計算的。

    手機更是奢侈品了，雜七雜八的費用加起來，那要上萬。

    對於農村裏的人來說，舍不得買，除了這手機涉及的費用昂貴之外，還有一個現實問題，就是買了也沒啥用，周邊朋友也沒什麽人用手機。

    哪怕打到固定座機，也不是隨打隨通的事兒，要知道大夥兒都忙著幹活，不是農田裏，就是吵鬧的車間裏，經常錯過電話，這也是常有的事。

    整個暑假，陳希夢除了幫忙幹些活以外，就一直守在客廳，主要是為了不錯過母親打來的電話。

    然而暑假快結束了，陳希夢都沒有接到母親的電話。

    “我家皓皓真是能幹呀！真是了不起喲！”蔡水萍從郵局回來，拿著一個包裹，一邊笑嘻嘻地說道，一邊走進了門。

    事實上，蔡水萍一路回來，尤其是到了季潭村，就沒有停嘴過，使了勁地誇張自家兒子和炫耀陳皓寄來的東西。

    蔡水萍看見陳希夢和陳柳夢坐在院子裏縫補次品襪子，蔡水萍笑著又道，“小希，小柳，給你們看看”

    陳柳夢直起了身子，往包裹裏頭看去，問道，“大伯母，這是啥東西？”

    “這是廣東的特產，你們堂哥特地寄過來了的，我聽郵局的人說啊，這麽大一個包裹，可要不少郵費哩！來，拿去嚐嚐。”蔡水萍分了兩塊給陳家姐妹。

    陳柳夢擦了擦手，開心地接過；陳希夢則心不在焉，時不時地回頭望客廳的方向看去，一直盼著母親王素娥的電話。

    鄭氏拎著一籃土豆回來，看到蔡水萍懷裏抱著的包裹，又笑得合不攏嘴巴，就知道是陳皓寄來的。

    鄭氏想得開，覺得陳國安才是個大傻子，那麽心疼這些孫子和孫女，有啥用？孩子們能孝順爹娘已經很不錯了，還指望爺爺奶奶？！

    真是開玩笑！

    鄭氏不悅地放下籃子，因為力道過猛，籃子裏的兩個土豆還蹦了出來。

    “噗嗤”一聲，蔡水萍看見婆婆的臉色，就知道婆婆心裏不爽，蔡水萍非但沒有上前安慰，反而火上添油地說道，“婆婆啊，你要不要嚐一嚐，這事我兒子皓皓寄過來的，我剛從郵寄拿回來的。”

    “不吃。”鄭氏沒好氣地回道。

    蔡水萍又道，“小柳啊，你嚐過了，你告訴你奶奶，好不好吃。”

    “呃……”陳柳夢也不是個傻子，知道這大伯母又跟奶奶杠上了，才不當這枚引火的棋子，陳柳夢拿起補好的次品襪子，起身說道，“那個，奶奶，大伯母，我先進去了。”

    蔡水萍見陳柳夢不配合自己，又開始指望陳希夢，但是陳希夢這丫頭，除了王素娥的電話，對任何事都沒有心思，這幾乎是全家人都知道的事，陳希夢也不隱藏。

    蔡水萍沒轍，便自己抓起一大塊塞進了嘴巴，然後一邊嚼，一邊走向鄭氏，說話間還噴了不少糖粉渣子，然而蔡水萍就是故意的。

    “婆婆，你真的不吃嗎？味道好極了，”蔡水萍說著又拿了一塊，遞給鄭氏，笑著又道，“雖然當娘的吃孩子送的東西，味道最香，但是當奶奶的，應該味道也不差，你試試？”

    鄭氏看的不耐煩，說道，“這麽好吃，你自個兒躲屋裏藏著吃唄！”

    “婆婆你別不稀罕呐，別說咱們季潭村了，整個辛南城都沒有，這東西啊，可隻有廣東那種大城市有哩！”

    鄭氏怒道，“蔡水萍，你到底什麽意思？！”

    “哎呦喂，”蔡水萍莫名覺得委屈，問道，“婆婆這是啥意思？兒媳婦好心給你嚐孫子寄來的糕點，你非但不要，不領情，反而發火了，幹啥啊？”

    鄭氏怒拍蔡水萍遞給自己的一塊糕點，說道，“你一直陰陽怪氣地說話，是你想幹啥！”

    “嗬嗬，”蔡水萍冷笑了一聲，收起了包裹，抬頭直視著鄭氏，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蔡水萍說道，“還不是婆婆自己幹了好事，讓別人銘記於心了。”

    蔡水萍這麽做，無非是為了告訴鄭氏，她這個大孫子是不可能孝順她這樣的奶奶的！

    “是啊是啊！孫子是比不上親閨女，親閨女是小棉襖，孫子有啥好的。”蔡水萍還補了一刀。

    鄭氏被激怒，叉腰怒道，“你不就是覺得我給兩閨女塞錢了，你心裏不舒服嗎？這都過去多久的事了，你還一直記著？蔡水萍啊蔡水萍，你的城府真是夠深的，心思夠重的！”

    “婆婆你錯了，”蔡水萍糾正道，“我現在不舒服的不是那件事，我現在想……”

    “咳咳！”陳世培正好走了進來，幹咳了兩聲，這才阻止了蔡水萍想要分家的話，蔡水萍深吸一口氣，然後抱著包裹往屋子裏頭走去。

    陳世培安慰道，“娘，你別生氣，水萍就是太想念皓皓了，所以腦子有些不清楚，胡亂說話，你別往心裏去。”

    “你娘都要被她欺負死了，你也不管管！真是白生白養！”鄭氏說著便拎起籃子，懊惱地往廚房走去。

    兒子真不如閨女，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不像閨女貼心。

    陳世培在鄭氏的身後喊道，“娘，幹啥說這種話，兒子也會傷心的，兒子哪有不管娘啊？娘——”

    鄭氏可不願聽這種馬後炮，進廚房的時候，還重重地甩上了門，以發泄情緒。

    本想自己消化不悅的情緒，可是鄭氏還是覺得不舒服，尤其是透過窗戶，見陳世培隻是表麵安慰自己，一轉身就顧自往車間走去，也不去說說蔡水萍。

    “白生白養的東西！一點靠不住！”鄭氏將土豆倒進了水槽，然後衝出了門，直奔蔡水萍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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