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娥離不離開，對陳誌培來說問題都不大，關鍵是這小閨女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似乎跟自己過不去，故意在找茬。

    閨女長大了，小時候的棍棒教育已經不起作用，尤其是孩子處於叛逆期的時候。

    陳誌培走向一旁，擦了擦手上的機油，一邊坐下身，一邊掏出一根煙，低頭點燃，眉宇緊蹙，猛吸了一口，說道，“來，把話說清楚，到底要怎麽個教育法？咱父女倆好好地坐下談一談。”

    無憑無據說話不硬，更何況還是閨女跟老子說話，稍有不慎就是不孝的大罪名。

    是啊，光憑陳希夢現在知道的信息，不足以構成父親的“罪狀”，也不能指責父親的不對，更加維護不了母親。

    但要說父親是清白了，陳希夢死都不信！

    既然不能直接質問，那就換一個角度，陳希夢問道，“爹覺得娘有什麽問題嗎？”

    “啥？”陳誌培吃了一驚，挑眉看向陳希夢。

    “娘現在也不在，爹也別當我是小孩，”陳希夢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陳誌培的對麵，繼續說道，“女兒心裏納悶，很多事情一直想不明白，堵得難受，確實很想跟爹聊一聊，想爹指引一下女兒接下去的人生該怎麽走。”

    不管是陳佳夢還是陳柳夢，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沒有陳希夢此刻呈現出的鎮定，甚至有問題也都不敢直接和他這個當父親的表明，更別說主動提出要談一談。

    而剛剛那些話，分明是挑釁，可是陳希夢卻又說得毫無破綻。

    是的，陳誌培雖然惱怒，又不能直接埋怨和責備，因為陳希夢就是一個以女兒的角度在跟父親“尋求幫忙”，該有的禮貌和孝順也沒有缺少，卻又偏偏不隱藏自己的對父親的不滿，甚至是故意的。

    陳希夢問道，“娘當初在上海，過年都沒有回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陳誌培一怔，萬萬沒有想到陳希夢會問這個問題，陳誌培用力地吸了一口煙，回道，“這些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

    “可是爹似乎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小希很想知道娘當初在上海做了什麽，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一定讓爹很生氣，對不對？”陳希夢試探性地問道，同時關注院子的大門，免得回來的母親聽見。

    陳誌培的語調加重，說道，“我說了，這件事跟小孩子沒有關係，你不要問了！你就說你自己的事，平白無故說請假不肯去學校，是不是學校裏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是和同學們鬧矛盾了？”

    陳希夢坦誠道，“是小希覺得爹和娘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麽不愉快，小希不放心，所以留在家裏，想要弄清楚情況。”

    “胡說八道！”陳誌培嗬斥道，“你爹跟你娘能有啥事？你隻管好好念書！你整日胡思亂想些啥？！”

    “昨晚刻意送回去的周家寡婦，和爹是什麽關係？爹在人家屋子裏待了那麽久，是在幹什麽？”

    這些話，陳希夢真的很想問，卻還是忍住了。

    為什麽不敢問？一來是因為自己是女兒，天底下沒有當女兒的去質問自己的父親，哪怕有道理，哪怕父親真的做錯了，也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輪不到一個小輩的趾高氣揚地去苛責；

    二來怕兔子急了會咬人，怕自己說中了要害，父親會跟自己著急，到時候母親會很難堪！

    三來，陳希夢也心存僥幸，希望隻是一場誤會，希望一家人和睦，希望父母之間沒有問題……

    陳希夢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說道，“爹，我去外公家拿雞蛋。”

    是啊，一個人不管喊多大聲，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而關於母親之前做了什麽事，父親不願意說，陳希夢不管如何問，也都問不出結果。

    更別說懷疑父親和周家寡婦的事，陳希夢沒有直接的證據，陳希夢哪敢貿然地提出來？陳希夢反而有些後悔，不該清早去見周家寡婦，害怕打草驚蛇。

    “……”陳誌培看著走出院子的陳希夢，不知道說些什麽，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小女兒很奇怪！

    就在陳希夢走出院子大門的時候，陳誌培低下了頭，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事，心事重重，那雙濃眉不自覺地蹙緊，仿佛可以擰死一隻蒼蠅。

    沉默的陳誌培一直坐著不動，指尖的煙燃盡，燙到了陳誌培的手指，陳誌培這才意識過來，陳誌培將煙蒂丟在地上，踩了踩。

    處理完了雞的事，王素娥就急匆匆地趕回家，生怕不懂事的小閨女和丈夫吵起來。

    “那雞不是咱家的，樊嬸子搞錯了，咱家的雞屁股上都染了紅點，”王素娥一邊說，一邊進院子，同時四處看了看，不見陳希夢，王素娥問道，“誌培，小希呢？”

    陳誌培抬起眼眸，看向院子裏的王素娥，一心尋找陳希夢的王素娥不曾注意到陳誌培眼眸裏的異常，陳誌培也很快避開了眼睛，似乎不願過久地注視王素娥。

    “小希去你娘家了。”陳誌培起身回道，隨即走向手套機，重新拿起扳手。

    王素娥怕陳誌培多想，雖然嘴上不停地責備陳希夢，心裏卻在袒護陳希夢，幫忙說好話。

    王素娥一邊幫忙，一邊說道，“這孩子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這些天都奇奇怪怪的，怕是學校裏真受了啥委屈，你當爹的別往心裏去，等她回來我好好罵罵她，這個死丫頭，越發的不懂事了！”

    刺激？陳誌培眉宇一蹙，搗鼓手套機的手不自覺地頓了頓，該死，該不會是陳希夢這丫頭真的發現了什麽吧？！

    王素娥不曾意識到陳誌培的異樣，顧自說道，“這孩子以前還好好的，咋越長大越不像話了，都是她爺爺給寵壞了！”

    陳誌培陷入沉默，垂眸看著地麵，是啊，小女兒向來懂事，做事也穩重，不像其他孩子一樣魯莽行事，陳希夢幾年前跟自己大吵了一架，是因為王素娥的事，那麽這一次莫非也是因為王素娥嗎？

    陳誌培心裏一慌，如此說來，這小女兒是真的察覺到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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