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眼疾手快地製止了快要拔劍的副將，不解的詢問原因。堪堪加冠的副將漲紅了略黑的麵龐，又氣又羞：“這些刁民簡直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敢以汙言汙語玷汙副元帥的耳朵！元帥稍等片刻，屬下這就去教訓他們一番。”

    奧，是了，方唐恍然大悟，一個正常的十幾歲女子，聽到這種話時，確實應當是氣憤不已的。

    方唐自己活著的時候，從小就跟隨在養父身邊與各式各樣的商人打交道，名聲早就傳了出去，而且，她也確實沒有與性情這樣彪悍的百姓打過交道，所以真的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作為周文琴時，一開始是扮成男兒，自然不會有風言風語，後來恢複女子身份的時候，已經有了“戰神”的光環在身，倒也沒遇到這種情況。

    所以，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方唐還有點新奇——也就隻有新奇了。

    作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對著自己麵前這些宋朝的子民們，與女子的羞澀相比，更多的是慈愛。往常在宮裏的時候，她還要注意著藏好自己心裏的慈愛，免得被小皇帝或者身邊的宮女嬤嬤發現不對，自從出了宮，沒有了熟悉她的人，方唐也就沒有故意逼著自己來隱瞞。

    所以，在看到氣急敗壞的副將時，方唐才那麽不解。

    這還真是，令人頭痛啊！

    方唐一把把即將起身的副將按在座位上，和顏悅色道：“常言道‘不知者無罪’，你又何必去找那些百姓們的麻煩呢。”

    副將雖然有心阻止那些男子，可方唐的手壓在他肩膀上，他也不敢接著用力，唯恐傷了身份尊貴的長公主，即使他知道長公主的武功比他還高深。但行動停下來了，副將的心情還是那般：“您可是身份尊貴的長公主，又是即將領兵征戰的副元帥，怎能讓這些男子汙了您的名聲！”

    方唐搖了搖頭，抿了一口茶：“自本將軍奔赴戰場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永安長公主，而是鎮北軍的副元帥。名聲是自己贏來的，如今這些平民百姓不知我的身份，本將軍無話可說，但當本將軍再一次回到京城時，宋朝所有的百姓定然都會熟知我的身份和軍功！”

    副將一時被鎮住，過了一會才緩過神來，抱拳道：“末將願為將軍凱旋盡一份綿薄之力！”

    方唐見他不再想著要砍旁邊的人，也就鬆開了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不過，這邊還是有點亂，我們去其他的地方觀察一下民情。”

    副將低頭稱是，恭敬地跟在她身後，看著麵色平色、眉眼含笑的男裝女子，他心中久久難以平靜：這就是皇家人嗎？果真是氣度非凡、寬宏大量！

    方唐二人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回到了郡守府，正好撞上了郡守府的丫鬟來請他們吃飯，已經換回女子勁裝的方唐婉拒了馮玉的邀請，用從街上帶回來的當地小吃填飽了肚子——

    雖然比不上禦膳房飯菜的精致，但這一番從未嚐試過的風格也讓方唐嘖嘖稱奇，比郡守府廚子故意模仿京城吃食的詭異味道好多了。

    這一天的時間，她與副將兩個人，幾乎逛遍了整個陽城，也差不多了解了陽城百姓的生活情況。在方唐看來，這裏與京城肯定是沒法比的，畢竟環境比不上，人口也沒那麽多，北邊還有一個強敵在虎視眈眈。不過，也正是因為匈奴的常年覬覦，這裏的風俗習慣是一種與南方完全不同的風格——強橫、粗獷，卻又有紀律性。這其中，有很大的功勞屬於馮玉。

    方唐一邊在自己的房間裏捉摸著明天去哪裏找點好吃的，一邊在心底給馮玉加了一點讚賞：有才能、廉潔，而且見到長公主也沒有過度阿諛，算是個人才。

    第三天清晨，方唐跟馮玉道了別，就帶著侍衛們往鎮北軍的軍營駐地出發了。經過兩天的休整，侍衛們的狀態好了不少，不說個個精神飽滿，但也比剛到陽城時好了很多。大部分的人，雖然對路上不幸死去的和因為傷勢過重而不得不留在陽城養傷的兄弟們有些不舍，但也都能打起精神來，這一現象讓方唐放心不少。

    本來她決定在陽城休息兩天再接著趕路，隻不過是擔心在最後的路程裏，匈奴單於會派出大批士兵進行截殺，所以才要侍衛們養好精神。現在在發現了女子這一身份的不便利之處後，方唐無比慶幸自己當時的決定：就算不需要麵對大量匈奴士兵，等到了軍營，她還要麵對力度也許很大的阻礙，不止來自權力被分割的兵馬大元帥，更有所有不服突然過來的女副元帥管教的將士。

    五個時辰之後，方唐一行人出乎意料地沒有受到匈奴的埋伏就安然到了鎮北軍軍營，在巴關城門見到了前來迎接的兵馬大元帥趙誌英。

    方唐看著城門口嚴陣以待、氣勢如虹的上百名士兵，知曉是針對自己的下馬威，心中冷笑，騎著馬停到了他們麵前，一個翻身利落的下馬，高擎聖旨大聲道：“聖旨到，爾等還不快快接旨！”

    一眾人呼啦啦的下跪，方唐在前麵冷眼看著。趙誌英麵色嚴肅而又略帶激動，倒沒有什麽特別的神色，反倒是他旁邊的那個中年將領，臉上的嫉妒和不甘幾乎要藏不住了，還有後麵那些官職稍微低一點的將領，剛才看到永安的臉後，眼中的淫邪幾乎不加隱藏。

    方唐心中厭惡極了：這些人實在是勾起了她記憶中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當年，她還年幼時就開始跟著養父學經商，後來養父有意曆練她，讓她單獨處理各種事項。彼時她還未到豆蔻年華，麵容剛剛張開，雖然由於養父的聲威，大部分人不敢對她做出什麽事情來，但是那種下流的目光卻也讓她惡心了好久。所以，現在她很生氣，雖然在心裏，方唐一直在勸自己不要跟一群三四十歲的後輩一般計較，但是，她無法否認，她很生氣！

    很生氣的方唐拒絕了趙誌英身邊那個中年將領舉辦接風宴的建議。

    一方麵是那群人的目光越來越興奮，說不得就會在接風宴上做出些什麽，而根據方唐從小皇帝那裏得到的消息，趙誌英此人雖然在軍事方麵有些才能，但性子卻非常直，雖然對於帝王來說不會拐彎抹角又愚忠的臣子是很好控製的。然而，對於方唐麵臨的情況來說，如果真的讓趙誌英發現了，性情正直的他勢必不會輕易罷休，而一旦軍中出現裂隙，相隔沒有多少距離的匈奴就會毫不客氣地利用這件事。

    另一方麵，巴關位於宋朝的最北邊，幾乎可以說是跟匈奴做鄰居，站在北城牆上遠眺，有時候還能看到匈奴的斥候。所以，雖然不缺糧食，但在趙誌英的帶領下，整個巴關向來以簡樸為德。如果方唐同意辦接風宴席，待到有心人稍加宣傳，出不了幾天，約莫巴關百姓和所有的將士就都知道了新來的女副元帥不僅沒有經驗，而且還喜好奢華。雖然方唐有信心解決這些後果，但是大敵當前，所有的力氣都要保留下來對付匈奴才行。

    所以，方唐直接住進了安排給自己的小院子，然後把副將和護衛們打發到了安排給他們的院子——順帶一提，這兩個院子離得很遠，如果有什麽聲響的話，是絕對聽不到的，而且方唐的院子離趙誌英的住處也很遠，理由當然是避嫌——住處當然是由那個在上一任副元帥因為匈奴的偷襲戰死後本以為自己一定會升職的中年將領梁平，也就是接聖旨時跪在趙誌英旁邊的那個男人安排的。

    方唐打發走了送菜的小丫鬟，麵無表情地盯著麵前的飯菜。她的三妹對醫毒很感興趣，從她開始跑商時開始，每一次都會為她準備一些防身的藥物，而且還特意給她上了很多課，專門講各種常見的藥物。

    而這些飯菜裏添加的，方唐輕輕嗅了嗅，是在普通不過的迷藥，如果要說有什麽特別的，那麽就是，它的份量特別多。

    嗬，方唐在心中嘲笑了一聲，雕蟲小技！

    拿起旁邊的饅頭啃了一口，方唐默默的想著：該感謝這群人沒有在饅頭裏加迷藥嗎？不然的話，她堂堂一個副元帥，進城第一天就要偷偷跑去找吃的。

    怒火中燒的副元帥輕聲喃喃道：“既然如此，那就給你們留個全屍吧！”

    預料中的大戰三百回合、鮮血遍地什麽的當然不會出現，就著茶水啃完饅頭以後，方唐就冷靜了下來，雖然她非常想要把那些覬覦她的人這樣那樣最後再活埋。但是，如果真的一下子莫名失蹤好幾個將領，絕對會軍心不穩、士氣跌落。所以，就算是為了一觸即發的戰爭，方唐也不會做出心裏想的那些事。

    所以，其實隻不過是依次偷摸著來方唐院子的那些人都一進門就被隱藏在暗處的方唐一個手刀劈到，一陣拳打腳踢之後堆到一起罷了。等到最終沒有人再來了，方唐舉著火折子挨個數了一遍，發現按照人數，似乎今天去北城門接她的那些將領，有一大半都在這裏，整整幾十號人！

    氣憤的方唐不僅又給那些快要清醒的人一人一個手刀，還又都揍了一頓，最後把他們全部扔到了自己的院子門口。手刀雖然會讓人昏迷一段時間，但是這些基本都是習武之人，身子強健得很，本來就昏不了多久，再加上那些傷一直在疼，所以肯定用不了多長時間就都醒了。

    如果他們醒了以後直接走了還好，如果不死心還想再進來，方唐看著自己係在屋子裏連著鈴鐺的細繩，嗜血的笑了，那就別怪她，宰了那個膽大的小兔崽子！

    弄完這些事情已經是深夜了，方唐伸了個攔腰，朝床走去了。

    虧得那些將領都不算太蠢，方唐還算是休息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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