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桌上那一小堆紅色的碎屑，吳倩隻覺得丁晟遠撕碎的，是自己的那顆心。

    丁晟遠再次將二人的酒杯斟滿，然後舉起自己的酒杯，在吳倩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接著揚起頭，一飲而盡。

    “好了，明天咱們再去一趟民政局，把這個可笑的婚給離了吧！”丁晟遠說著站起身，拉過牆角的行李箱，淡淡說了句，“再見……”

    看著丁晟遠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吳倩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沒了，她什麽都沒了，錢、工作、男人，曾經這些她竭盡全力，不惜付出一切也要緊緊抓住手裏的都沒了……

    吳倩晃晃悠悠走出飯店。酒精的作用下，視線變得模糊。抬眸，一輪滿月掛在半空，活像一張正在嘲笑她的臉。

    她伸手夠向月亮，自嘲地笑著：“我也想像你一樣，高高在上……你以為，我願意活得這麽低賤嗎？可是……我有的選嗎？我不用低賤的姿態向上爬，就要永遠低賤的埋在土裏！”

    迷迷糊糊爬上了車，剛坐穩，那隻她最喜歡的愛馬仕鉑金包掉了下來，裏麵的東西灑了一地。

    吳倩俯身去撿，忽然摸到一個圓圓的，堅硬的東西。她緊緊握在手裏，硌得手心裏生疼，跟著心也鈍鈍疼了起來——那是她昨天給丁晟遠買的袖扣，價值不菲。

    本來她已經給丁晟遠找了一份傳媒公司高管的工作。為了讓他麵試成功，她又給他買了一套西裝。而這對袖扣，就是為了搭配西裝的。

    閉上眼，她似乎還能感受到為丁晟遠買袖扣時那種甜蜜的、欣喜雀躍的小女人心情。這是她從前從來沒有過的。可誰知，這夢剛剛開始，便被丁晟遠無情地打碎了。

    眼淚流到嘴角，她品嚐到了一種心碎的苦澀……

    發動車，吳倩握著方向盤，沿著路邊緩緩行駛。她不知道前方是哪裏，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該去哪裏……

    忽然，路邊昏黃的路燈光下，一個拉著行李箱的修長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他——吳倩狠狠盯著那個熟悉的背影，隻覺得渾身的血液湧上頭頂。

    手心傳來生生的疼。原來，她還緊緊握著那顆袖扣，仿佛要將它嵌入骨肉之中。

    心也生生的疼。她忽然發現，自己此刻的痛苦，竟不是因他背叛而產生的恨，而是因他離去而產生的不舍……

    “不……丁晟遠……你這一輩子都是我的人……想擺脫我……做夢……”吳倩咬著牙，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丁晟遠的背影。

    此時，丁晟遠忽然掏出了手機，接著又加快了腳步。

    他在給誰打電話？是伊靜安嗎？吳倩絕望地咬著牙。耳畔，又想起丁晟遠的聲音——“明天咱們再去一趟民政局，把這個可笑的婚給離了吧！”眼前，又浮現了他一下一下撕成的那一堆紅色的碎片。

    “離婚？”吳倩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睛充著血，機械地搖著頭，“沒門……丁晟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伴隨著聲嘶力竭的怒吼，吳倩用力轉動方向盤，狠狠踩下了油門……

    隻見這輛紅色的寶馬，像一支燃著火的箭，直直衝向了那個踽踽獨行的身影。車輪和地麵摩擦出的刺耳的聲音驚得丁晟遠猛然回頭。他驚恐地瞪大雙眼。

    最後一瞬間，定格印在丁晟遠腦海中的畫麵，是吳倩扭曲的臉。她的眼睛紅紅的，目眥欲裂。仿佛有紅色的液體從那雙猙獰的眼眸裏溢出來，就好像從那隻破碎的玻璃杯裏灑出來的紅酒——那瓶他一個月的工資沒法買下的紅酒……

    噩夢，原來從開始的時候便注定要以慘烈的方式結束……

    醫院的長椅上，伊靜安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可身體還是抖個不停。她實在沒辦法把剛剛還在給自己打電話的丁晟遠，和被推進手術室的那副血肉模糊的軀體聯係在一起。

    許一緊緊抱住她，雖沒說話，但卻給了她無聲的支撐。

    “他剛剛還跟我說……他要離開C市，重新開始……”伊靜安顫聲說著，“我能聽出來……他……他是很開心的樣子……他還祝福我們……怎麽……怎麽現在就生死未卜了……”

    許一輕撫著她的背，安慰道：“別太擔心……幸好當時你們在打電話……報警及時……應該應該能搶救的……”

    “吳倩……她瘋了嗎？”伊靜安恨恨地咬著牙，“她居然想撞死他……丁晟遠要是死了……她也是要坐牢的……”

    這時，張小樂和沈濤跑了過來。

    沈濤氣喘籲籲地說：“警察已經把吳倩帶走了。說是她喝了很多酒。有可能是酒駕……”

    “不！”伊靜安使勁搖著頭，“她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丁晟遠要跟他離婚，她便發了瘋要撞死他……吳倩這個女人……簡直就是魔鬼！”

    正在伊靜安哭喊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暗了。過了一會兒，一個戴著口罩的醫生走了出來。

    眾人趕緊圍上去。

    醫生歎了口氣，搖搖頭說：“對不起，送來的時候顱內和內髒就已經嚴重出血，我們已經盡力了……”

    伊靜安瞪大眼睛看著醫生，忽然什麽都聽不見了……

    開學的那天，她拖著行李箱站在圖書館門口。接新生的他遠遠朝她走過來，笑容裏有陽光洗過的味道。從那天起，她愛了他七年。她曾不僅一次幻想過，穿著聖潔的白紗，做他的新娘，兩個人相伴相依，白頭到老。

    就算後來，經曆了背叛與欺騙。她恨他，怨他，再到釋懷。她想象的最糟糕的結果，也隻是兩個人形同陌路，相忘於江湖。

    她從來沒想過，他們最後的結局，竟然是天人永隔……

    “安安，我從來都沒像現在這麽清醒過……曾經，我用愛情和婚姻換取前程，既然錯了，那我就用婚姻，去改正這個錯誤……”

    耳畔回響起丁晟遠曾經說過的話，伊靜安倒在許一的懷裏，口中似囈語般念道：“晟遠，你好傻，根本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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