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螢隻聽過形容孩子小得像小狗小貓，還從沒有人用螢火蟲來比喻“小”。

    “四斤八兩，怎麽也比螢火蟲大多了。”

    她是早產兒，身體又差，所有人都以為她活不成，是蘇媽媽的堅持，日日夜夜小心翼翼地守著，她才挺了過來。當時給她治病的大夫都說是個奇跡，是母愛感動了老天。

    曾建國笑著說：“不會是真信了吧？逗你的。之所以叫螢，是因為你媽媽希望像螢火蟲一樣在黑暗中能發光，不用太亮，能照亮自己的方向就好。平平淡淡才是真正的幸福。”

    “咱螢螢是有福之人，將來一定錯不了。”崔姐跟著捧場。

    十歲父母去世，唯一的親人小姨了無音訊，生死未卜。為了她，曾建國和妻子感情越來越淡薄，如果她這也叫有福，那就很難再找出命苦的人了。

    過年本應該是全家團聚。蘇螢心裏自責，如果不是因為她，曾建國怎麽可能沒有妻女的陪伴，獨自喝悶酒。菜沒吃一口，他已經幹了三杯。

    她把酒杯搶了過來：“爸，您不能喝太多酒。”

    “過年心裏高興，就這一回，明天我就是忌酒。”他伸出一根手指頭。

    “不行，再喝就多了。”

    曾建國吧嗒了兩下嘴：“好，聽閨女的。吃菜，螢螢吃蝦，我放了好多的辣椒，保證夠味兒。”

    三個人，一大桌子的菜。這是習慣，平時再省年夜飯不能省，雞鴨魚肉缺一不可，都是彩頭的。

    蘇螢是真餓了，嘴裏塞得滿滿的，吃得很急。

    見她這模樣，曾建國不禁一笑：“瞧你這樣兒，倒是像多久沒吃過飯似的，慢點兒，這麽多呢沒人跟你搶？”他又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到她的碗裏。

    “崔姐做飯就是好吃，我是很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家常菜了。”

    崔姐鼻子一酸，竟掉下了兩滴眼淚，又覺得這樣太不好，連忙扭頭偷偷擦去。

    曾建國道：“大過年的，哭啥？”

    “我是可憐這孩子，一個人住，平時連頓熱乎飯都沒人給做。”她憐愛地看著蘇螢。蘇螢來安家之前她就在了，已有十幾年，可以說是看著兩個孩子長大，除了曾建國，在這家裏就數她對蘇螢最用心。

    “好了崔姐，其實我一點都不可憐，我什麽都會做，渴不著餓不著的。”蘇螢安慰她：“崔姐的手藝又進步了，這紅燒肉做的真好吃，肥的不膩，瘦而不柴。”

    “就你嘴甜，小天就不喜歡吃肉，我今天也做了不少她愛吃的芙蓉蝦球……”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突然閉了嘴。

    蘇螢尷尬地笑了笑，看向曾建國，他像是沒聽到一樣，正剝著螃蟹，把蟹蓋放到蘇螢的麵前，她最喜歡吃。

    “都看我幹什麽？趕緊吃，下午還得包餃子。”

    這時大門開了，安寧走了進來，三個人同時驚訝地看向她。

    曾建國首先反應過來，笑著說：“你怎麽回來了？”

    安寧一邊換鞋，一邊說：“我怎麽就不能回來，這是我家。”

    “安姨，過年好。”蘇螢忙站了起來，給她拉出一張餐椅。

    她笑著點了下頭，走到餐桌前對崔姐說：“幫我拿套餐具，餓壞我了。逛了一上午的街，小天去陪姥姥了，不管她，咱們過咱們的年。”

    蘇螢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也說不好是什麽滋味。最高興的就是曾建國了，打安寧進門，他的嘴就沒合上過，又拿碗又遞盤子的，還給安寧夾了不少的菜。

    “來，你喜歡吃這個。”

    “還有這個魚，買來時特別活，新鮮著呢？”

    安寧看到落在放在一邊的酒杯，皺了皺眉頭：“崔姐，以後家裏的餐桌上不能出現酒杯。”

    “好。”崔姐趕緊把酒杯拿進廚房。

    “別不滿意，我就是回來看著你的。”她笑著對曾建國說，臉上竟泛起一絲紅暈，宛如小女人一般的嬌羞。

    這一刻，蘇螢什麽都明白了……

    像一般的人家過年一樣，這一天忙得最多的就是做吃的，中午飯剛一結束，就開始籌備晚上的餃子，三十晚上必須要吃餃子。

    崔姐和蘇螢是主力，曾建國炒菜還可以，麵食他一樣不會。安寧更外行，從小到大兩手不沾陽春水的人，站在一邊光動嘴了，這個沒包好，那個包得太大了。

    餃子總算是都包完了，崔姐端著去煮。

    曾建國在一邊什麽都沒幹，隻看著居然也看累了，回房去休息，安寧陪著他。客廳裏隻剩下蘇螢。

    坐到沙發上，拿出手機。有幾條未讀的微信消息，全是何墨也發來的。

    問她怎麽樣？有沒有被欺負。

    看到這話蘇螢“撲哧”一笑，心裏暖暖的，有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她回複：“沒有人欺負我，剛包完餃子。”

    對方很快就回了：“家裏人都在嗎？”

    “除了安小天都在。”

    “那就好。”

    “嗬……”

    “一會兒吃完晚飯打算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看春晚唄！”曾經，餃子、春晚和放花炮是春節必不可少的三樣，蘇爸爸喜歡放花炮，每年春節都要買好多。他在院子裏放，讓蘇螢在屋裏趴著窗戶看，即安全又不冷。

    “要不要去放煙花。”他問。

    “哪有煙花？”

    “我有，朋友給了一大箱，我們去海邊放吧？”

    “去不了，我爸肯定不能讓我去。”她心裏是想去的。

    “別告訴他就行了，就說是朋友聚一下。”

    誰大年三十不陪家人還出來聚會？這個理由太笨。“我看看吧！”

    “不許拒絕我。”又是不許。

    蘇螢抬頭看了看樓上。該怎麽跟曾建國說。

    餃子煮好了，崔姐讓她去樓上喊他們吃飯。她答應著放下手機上了樓。

    敲主臥室的門。

    “爸，安姨吃飯了。”

    這麽多年了，她一直這樣稱呼，他們也習慣了。有一次被於秋杏聽到，笑了好久，說：“聽上去好像是你爸找了一個小老婆。”

    吃飯的時候，微信提醒又響了，還是何墨也，她悄悄把手機拿到桌子下麵，打開。

    何墨也在催她：“想好了沒？”

    “我一會兒問問。”

    該找著什麽借口，她在愁，不能讓他們知道是跟何墨也出去的。

    曾建國發現了她的異常：“怎麽了，有事？”

    “嗯，於秋杏沒回老家，說一會兒來接我去海邊放煙花。”她臉又紅了，怕被發現，低下頭猛往嘴裏塞餃子。

    好在他沒察覺：“去吧！小心點別傷著自己。”

    “好。”

    等吃完了晚飯她才通知何墨也。

    微信發出去不久，他就到了安家附近。

    蘇螢穿上衣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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