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歪著腦袋想了想，看著她媽的眼睛，認真的問：“好，我先問第一個問題，你覺得陸大叔人好嗎？”

    張春華臉上露出尷尬之色，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點頭。

    “他平常對你好嗎？”秦雪又問。

    張春華想了想，點了點頭。

    “他要是出事，你會難過嗎？比方受了傷，或者遭人嘲笑。”

    張春華不想回答，站起來要走，秦雪一把拉住了她媽，“媽，這是最後一個問題！我不問了！”

    張春華歎了一口氣，還是點了點頭，說：“我不能連累你陸叔。他真的是個好人。我不但是個寡婦，還帶著兩個孩子呢。”

    秦雪氣的吹胡子瞪眼，惱火的說：“我哪裏是孩子？就是秦義過兩年也不用你照顧了。到時候我們都走了，就剩你一個了！”

    張春華一怔，雙眼懵懂的眨了眨，眼珠轉了一圈，她腦子轉的慢，緩緩思考了秦雪的話，突然覺得好像是那麽回事。兒女一大，就要離開身邊了。女兒已經大了，過兩年該嫁人了，兒子要是上初中，該去鎮上住校了，一個禮拜也才回來一天，都不在她身邊了。

    這麽一想，頓時覺得格外清冷淒涼。如果孩子都不在身邊，她的日子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過。

    秦雪看母親似乎想過來了，趁熱打鐵的說：“所以啊，媽，我希望你為自己好好打算，我相信弟弟也是這麽想的。以後我們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應該有人陪著呀。以後日子還長，我們不能看你一直一個人呀！”

    張春華搖搖頭，按了按額角：“讓我想想。”

    秦雪不說話了，她看得出她媽現在挺亂的，等她想清楚了，也許就好了。她媽是個慢性子，逼得太急反而不好。

    “進去吧，天氣涼。”秦雪扶著老媽進屋了，不過她想著明天她得去見見陸叔。

    第二天一早，她提了幾個果子去陸正平家，趁著他還沒出去幹活正好能碰著他。

    “陸叔！”秦雪俏生生的站在院子門口，陸正平扛著鋤頭正好打算出去幹農活。昨兒他還去了秦雪家在外頭跟張春華說話，現在突然看到秦雪，他禁不住後退了一步，心裏驚駭，莫非這丫頭知道什麽，特地來找他的麻煩來了？

    秦雪看他的表情，笑了笑：“陸叔，我家做房子遇到麻煩，我特地來請教一下。”

    陸正平一聽說是建房子的事兒，心裏才平靜下來，咧了咧嘴：“好，進屋來吧。”

    院子門開著，雖然差著輩分，畢竟兩個人，孤男寡女的，不好關著門說話。

    陸正平搬了個凳子給她，兩個人就在院子裏說話。秦雪問了幾個建房子的問題，陸正平一一回答了。

    秦雪打量著陸正平，看他雖然年紀已經快四十了，但是眉目端正，肩膀寬闊手臂結實有力，人身形也挺拔。她心裏就想著，這樣的人，要是一個人過下半輩子，的確也挺慘的。

    陸正平覺得這丫頭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問題都回答完了，他試探的問：“你還有別的什麽事嗎？”

    因為她媽的事，陸正平現在是有些怕她的，生怕扯出她媽的事情，要找他的麻煩。要是這樣，他真的是無地自容了。

    “我想說說我媽的事情。”

    秦雪話音一出，陸正平心裏咯噔一下。

    他吞了一口唾沫，神色立即變得緊張起來。

    “你……你媽……你媽什麽事……”說話都變得結巴。

    “你們昨晚的話，我都聽到了。”秦雪壓低了聲音，瞅著院子口，一大早沒人經過，她才說出了這句話。

    陸正平心口一跳，臉色都變了：“我……我沒說什麽……”他不想承認，覺得被一個下輩質問，很是丟臉。

    “我讚成！”秦雪用三個字就表示了自己的意見。

    陸正平雙眼驀地睜大，呆呆看著這丫頭，她在說什麽？

    “但是我媽，她迂腐的很，你要給她時間，反正我是站在你這邊的。”說完，她從凳子上站起來往院子那走，笑著回頭對陸正平說：“陸叔，以後的日子一定能好的。一定！”

    她鼓勵的笑容讓陸正平非常震驚，他終於明白了這個丫頭來的目的，她是讓他抱有希望。她支持這件事，就說明這丫頭會在旁邊說服張春華，那麽他的希望就真的有了。

    陸正平有些激動，雙手微微發抖。他想起這麽些年來，他們兩家的地靠的近，他多少次在田坎上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擦著汗水，看著她仰頭喝水的樣子，那顆種子已經埋了很久很久了。陡然間似乎有冒出頭的希望，他心中便像有什麽要噴薄而出一般。

    希望，這就是希望。

    他轉頭看看自己的院子，這寂寥的院子，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突然從夢中醒來時，看到周遭一個人都沒有，偌大的床上隻有他自己，偌大的屋子也隻有他自己。他多麽希望，身邊可以有她在。

    隻要這屋裏，多了一個她，日子就會好了。再多兩個孩子，更加熱鬧。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那孩子，真是給他帶來了希望。

    張春華自然不知道秦雪去了陸家，她雖然答應女兒好好想想，但是多年的想法不可能一朝改變。秦義要上學，房子也要看，她將事情埋在心底，還是跟往常一樣幫秦義做早飯，然後招呼他去上學。完事了她又去看房子建的怎麽樣。

    她瞅著牆已經建起來了，心裏就高興。如今建房子跟從前不同，從前用的泥磚，現在用的是紅磚。

    她看著那漂亮的紅顏色，盼著房子蓋頂的那一天，那才是一家子最幸福的時刻。

    陸正平知道秦家建房子，一早秦雪過來請教蓋房子的事情。他知道因為他和張春華的事情，秦家不方便請他蓋房子。但是他不放心，秦雪一個女孩子，哪裏懂什麽蓋房子。這件事肯定是秦雪在操持，陸正平更加不放心。

    他沒去地裏，特地過來秦家新房這兒瞧，看到陳大生在主持蓋房子的事情。他知道陳大生是蓋房子的老手，也放了心。

    陳大生看到他，笑著跟他點點頭。陸正平也對他招了招手，原先在縣城裏幫人蓋房子的時候，他們兩個還合作過。

    陸正平看了一會，覺得沒什麽差池，就打算回去，一轉頭，想不到就看到張春華提著籃子悄然立在另外一邊看房子。

    他看向張春華的時候，張春華正好也看過來，兩個人都呆了呆。想起秦雪說的話，陸正平有些尷尬，張春華也羞紅了臉。

    陸正平看她臉上發紅，覺得不好意思，對她點了點頭。張春華也隻是遠遠點了點頭，就轉了身，快步向家走去。

    雖然也沒說上話，但是陸正平隱隱覺得張春華其實還有些變化的，至少她沒有從前那麽驚恐那麽害怕，反倒多了一分羞澀。

    慢慢來吧，他心裏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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