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紅跟著王大爺進了一個陳舊的院落，院子跟縣城外頭那些簇新的樓房比起來，算是比較破舊了，好在院子裏收拾的還算整齊。

    兩個人進來，迎出來一個嬸子，那嬸子五十多歲，一看秦紅這樣，滿眼狐疑和不屑，惱火對王大爺說：“啊喲，老頭子，你如今越發出息了？出去一趟給領回來一個年輕的小姑娘，你看我不打的你去見西天佛祖！”說罷，操起牆角的一個掃把就要向著王大爺掃過去。

    王大爺一把抓住掃帚，叫道：“這是咱們那個檔口招來的夥計！你打什麽打啊？我是打算把院子裏那個小雜屋租給她，一個月從工資裏扣五塊。”

    女人一聽，“啊喲”一聲，放下了掃把，眼珠一轉，瞅了老頭一眼：“那屋子，你收五塊錢一個月啊？”神色很有些詭異。

    “可不，你去哪裏也租不到這麽便宜的屋子，家裏不是還多個架子床，你給她用得了。”老頭理直氣壯的說。

    女人一笑，點點頭：“那行，我帶你去看看。”

    秦紅剛進門就被嚇了一大跳，如今看著女人露出笑容，總算是放下心來。

    女人說自己姓柳，嫁給王老頭，家裏隻有一個兒子，叫王富貴。

    秦紅就覺得挺奇怪的，一整天，說那鋪子是她兒子開的，怎麽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當秦紅看到那個小屋子的時候，頓時屏住了呼吸，這屋子十平米都不到，剛夠擱上一個單人床，連個放桌子的地方都沒有，而且是黃泥地麵，四麵牆壁斑駁，那屋頂隱約有幾點光芒射進來，還不知道下雨天會不會漏雨。

    她終於明白這女人剛才的笑容所包含的深意了，她被這公婆倆坑了。這小破房子哪裏值五塊錢一個月呀！

    秦紅憋著一口氣，隻怪她人生地不熟，也隻得將就住下，她打算以後有機會搬離這個破地方。

    她收拾了兩個小時才把這小破屋搞的幹淨點，柳大嬸把家裏不用的被褥借給她蓋，她躺下之後聞到一股濃濃的黴味。

    夜晚，她躺在這屋子裏，心裏憤憤想著，這裏簡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就是鄉下也比這裏強多了！有幾次，她恨不得翻身起來連夜趕回鄉下，可是一想起母親那刻薄的嘴臉和鄙視的眼神，她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半夜裏，似乎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柳大嬸起身開門，她隱約聽到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她想著那應該是他們的兒子了吧，也是她真正的老板了。

    她沒起身看，因為這破屋子連個電燈也沒有，隻有一盞煤油燈。迷迷糊糊的，外頭隱約聽到鳥叫聲時，她一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想到還要幹活，她趕緊起來洗漱。

    這天，秦雪照常開鋪，一轉眼過了深秋就入冬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

    秦雪看著日曆，等十一月翻過去就是十二月，十二月一完就是一九八四年，而她也十九歲奔二十了。

    這個月，她存折上的收入已經過萬了，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萬元戶。也許現在這個名頭她真的可以傲視群雄，但是她知道，這不過是一個開始。從此之後，這個批發市場的萬元戶會越來越多，到後來萬元戶也不會是什麽稀奇事。

    現在她所知道的萬元戶，除了她的客戶陸老板以外，就還有一個況遠了。

    況遠知道她和陳昊感情穩定，最近倒也沒有來煩她說些陰陽怪氣的話。

    隻是這批發市場裏似乎出現了另外一張熟悉的麵孔。

    小蘭一邊收拾衣服一邊湊過來說：“阿雪，你猜我看到誰了？”

    “秦紅。”她猜都不用猜，直接報出了這個名字。雖然每次那個丫頭總是躲躲閃閃的，但是她難道真以為大家都瞎的嗎？

    “原來你也看到了！”小蘭驚奇的說，“她怎麽會來這裏呢？我記得當初我回家的時候，她還對我冷嘲熱諷，諷刺我看人臉色給人打工呢。現在倒好，她自己也跑到這裏打工來了。”

    秦雪哂笑一聲，看著檔口前的人來人往，道：“你記著她的話幹什麽？她那個人素來刻薄，沒說過幾句中聽的話。”

    “就是！”小蘭憤憤的說，“上次我經過她的攤子，她還裝作不認識我呢。就是那個六十號的攤子！”

    秦雪知道那個攤子，因為那個攤子賣的貨跟她們的貨物有點相似，不過他們的攤子價格很高，生意並不好。

    “那個老板我記得是姓王吧？”她問。

    小蘭點頭。

    “他們現在生意怎麽樣？”秦雪問。做買賣同行的動向一定要清楚，這樣做起生意來心裏才有數。

    小蘭撓了撓頭：“好像生意不怎麽樣吧，我兩次經過那裏，也沒見什麽客人。何況他們那個攤子開張沒多久，是之前一個攤主沒做了，然後他們轉過來的。”

    秦雪點點頭：“要是以後再經過那裏，留意一下。”

    小蘭答應了，疑惑的問她：“你是有點擔心秦紅那個人嗎？”

    秦雪沒有作聲，怎麽會不擔心？當初賣絲襪的時候差點給秦紅擺了一道，幸虧後來她們自己露出了破綻被她釜底抽薪一舉擊垮，不然小賣部的生意肯定就被搶走了。

    秦紅不隻不是傻子，還挺聰明，而且她專注跟自己作對，也不知道兩個人上輩子是不是就有仇怨，這輩子又成了死對頭。

    秦紅這頭在攤子上也碰到了秦雪她們幾次，知道躲不過，幹脆就裝作不認識。但是她留了一點心，雖然跟秦雪和小蘭不打招呼，但是碰著李萍她還是很熱情的。

    一來是因為她從前跟李萍之間沒有什麽衝突，二來，她也不想把秦雪那邊的消息給自己堵絕了。

    至於王家那兩口子，雖然住宿費被他們坑了一把，但是隻要她多奉承幾句，嘴巴甜一點，兩個老家夥還是比較好應付的。

    此時，秦紅看到出現在攤子上的年輕人，心裏有點不安。眼前這個，才是她真正的老板。

    男人斜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懷好意的問：“聽說你把我爸媽還哄的挺開心？”

    秦紅心裏“咯噔”一下，有些發慌，“你這……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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