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吃點飯吧，才幾天啊，都瘦成了這樣。”管家有些心軟地勸道：“衛家的人已經接受了那位民間的女子成為他們的主人，你如今多半是做不成衛少爺的妻子了，老爺夫人少爺他們肯定會給你另外安排合適的姻親的，若是太瘦，怎麽能讓對方看上勒？吃點吧，小姐。”

    榮華清聞言，突然笑了，而且笑得整個人都在抖動。

    “小姐，你笑什麽啊？這不好笑。我知道，這很委屈你，你從小就喜歡衛少爺，但是既然已經不可能，就放下吧！”管家有些心驚，聲音大了些地勸道。

    “沒事，你把東西放下吧，出去吧！”榮華清揮揮手。

    管家出去以後，榮華清看了眼那些飯菜，沒有動筷子。

    她不是慪氣，而是這些飯菜，她實在不放心。

    她總覺得自己做榮家精致的布偶，太順從了些——這不正常。

    她回憶起，跟李應玥在那個廢棄的公園裏的談話，分明記得，自己滿身的叛逆。

    “你，做榮家精致的布偶，快樂嗎？”李應玥刺耳的話，在她的耳邊回蕩。

    “你，雖然我不知道衛覺易為何喜歡你，但是站在我身為女子的立場，大約也不願意和你做朋友吧！因為你，好像精致的AI哦！”李應玥很真誠地說道，那好奇的眼神仔細地審視著她的完美，讓她的麵具，第一次皸裂。

    到那一刻為止，她都覺得，自己的命運就是，好好地做榮家的女兒，然後在各方力量的推動下，做衛覺易的妻子，成為衛家的女主人，並借此擁有衛家一半的商權。

    但是，當李應玥說她像個精致的AI，那一瞬間，她就覺得自己自認完美的人生，出現了裂痕。

    首先，她的反應是，她不是AI。

    她有血有肉，有愛有恨，怎麽是AI？這個女人，是在用這種方法嘲笑她嗎？

    可是，她從李應玥的眼睛裏，沒有看到任何的嘲笑，李應玥的表達，隻是在描述她看到的榮華清而已。

    所以，當那天的榮華清離開了平民眼裏繁華的街市，回到繁華得不見一絲塵埃的家裏，再經過門口鏡子裏的自己，看著自己那一身的裝扮，不禁駐足停留。

    她走進了些看，仔細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發現自己的眼眸裏，沒有任何的情緒流過。

    再對比自己方才看到的李應玥的眼眸，那清晰流過的眼波和情緒，是生命的痕跡。

    參照這個，她突然覺得鏡子裏的自己好恐怖。

    她嚇得倒退了一步，忙扭過頭，不敢看鏡子裏的自己。

    “清兒，過來。”跟她同樣精致的媽媽在喚她，她整理好情緒，走過去。

    “去跟衛伯母請安吧，她今天讓人送了請帖來。”榮母很雍容地說道。

    “是。”她接過母親手裏遞過來的請帖，沒有任何意義——然而，事實上，她不想去，她想安靜下來，她想看清楚自己。

    但是，完美的榮家，怎麽會讓她找到自己？她走出去，上了母親安排好的車子，往衛家走去。

    衛家，對於她而言，就是另一個大很多的家，那裏的規矩跟她家一樣，但是更開化一些，比如，比她小很多的衛明清，都開始經商了，而且成績很好，受到衛家長輩的讚許，而且也有繼承家裏事業的可能。

    這很讓她向往——她在榮家，隻能規定的錢，當然沒有上限，或者她看不見上限。

    但是，她的一切，都必須是父親哥哥們說了算。

    比她小的弟弟，甚至她十歲的時候，才兩歲的弟弟說的話，都比她有分量。

    但是，當時被忽略的感覺，隻是一閃而過。

    因為她很快就跟弟弟分開了——榮家的規矩是，男女要分開教養。

    男的學經商，女的學插花，學茶道，學鑒別古董等等。

    這在經商的世家裏，她們真的就是被當做精致的布偶一樣養育。

    而榮家的姑娘，不必如此。

    因為她們的門第，已然是最強大的了。所以實在不必委屈榮家的女子，去為榮家的商業開疆拓土。

    所以，她自小就喜歡去榮家玩。

    而她自小就喜歡跟衛覺易玩。

    因為這個衛哥哥，沒有架子，很親切。

    雖然，他十三歲那年，就突然變了，沒那麽開朗了。

    後來，卻突然不跟她說話了。

    很快到了衛家，她請安完畢，去了衛覺易的宅子。

    “你喜歡她，是因為她跟你看見的所有的女子，都不同，是嗎？”榮華清這樣問隻給她背影的衛覺易。

    這是她接近絕望的問題，超出自己教養的問題，有些歇斯底裏，但是表麵上，她看起來平靜如水。

    她問完這個問題，就感覺到了一種很深的，陌生的，久遠的悲傷。

    是的，她是AI。

    在那個平民女子的眼裏，她是AI。

    在她自己向往的人生裏，她也是AI。

    眼淚，就那麽突然地從她平靜無波的眼裏流了出來，熱熱的一臉，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轉身，從自己精致的包包裏拿出紙巾，細細地擦幹。

    “若是她，想哭的話，就會好好地哭，不會掩飾，不會因為有外人在而覺得尷尬。”她身後的衛覺易開口說道：“不是她，跟我見過的女子不同而喜歡她，而是喜歡她，像我那般懦弱退讓卻很勇敢地努力活著，活成自己期望的樣子，她像旋轉的陀螺，像我手心的掌紋，那麽不一致，卻那麽自然，我想成為她那樣的人，想守在她身邊，即便不是她的伴侶。”

    榮華清聽了這句話，沒有轉身，而是就站在原地，不停地流淚。

    時間過去了多久，她沒有發現，隻知道天從黃昏，變成了漆黑，管家的身影來回晃了兩次，她才止住了眼淚。

    “放心吧，這裏發生的事情，顧管家不會說出去。”衛覺易看著她擦幹淨了眼淚，紅腫的眼睛轉過來看著他，才開口說道：“我記得，你小時候，就是因為在遊泳池邊流淚，被我發現了，才跟我說話的。榮家的姑娘，總是很矜持，不輕易跟別人說話。嗬嗬……”

    榮華清聞言，搖搖頭說道：“我那個時候流淚，是因為我兩歲的弟弟，弄壞了我的包包，我還沒來得及心疼，兩歲的弟弟就說他要那個包包，我爸爸就將那個已經壞掉的包包拿給他，讓他含在嘴裏，玩。那個時候，我是心疼的。可是下午，我聽見了那個女人……李應玥小姐，她說我……好像AI……那種疼痛，就又回來了。

    衛哥哥，你懂我的感受嗎？”

    衛覺易看著雙眼紅腫的榮華清，有些歎息地說道：“嗯，我懂。雖然我生在想必榮家，更自由的衛家，但那隻是女子相對比較自由。男人在衛家，其實也並不自由。我今天之所以讓你進來，就是想跟你結盟，既能改變我的命運，也能改變你的命運。你可同意？”

    “你說。”榮華清答道。

    “我知道，你之所以順從家裏的安排，除了你無法反抗外，還有就是希望能留在衛家。衛家未來的女主人，擁有你想要的自由。在你看來權力就是自由。

    但是事實上，權力越大越不自由。走到這一步，我無法要求自由，但是我希望，並不自由的這裏，能跟她相伴。

    消失這麽久，她應該很生氣，也不知道如何找到我，甚至我是誰，她都不知道。

    我希望你去告訴她，我是誰，如何找到我，到我的身邊來。

    而你要的自由，我一定給你。

    即便榮家的人，不給與你任何的幫助，甚至一起來逼迫你，嫁給你不喜歡的男子，我也必然會幫助你，不惜任何代價。如何？”

    榮華清聞言，想了想，然後抬頭看著她少年時代到現在，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的男子，覺得有種釋然，可能是方才的流淚，讓此刻的她特別的不同，她立刻接受了他的提議，點頭說道：“好。”

    “回去吧，我們倆的相處，被很多人盯著，我們要說暗語，除了今天，你一定不要在人前暴露跟我之間的真實關係，那些個人，一看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能立刻斷定我們之間的真實關係，所以請千萬謹慎，可以參照我的反應來反應，這部分，我之後會詳細跟你講解的。今天，先這樣，這個藥，是可以消腫的。你塗一些在眼睛上，然後再補妝，然後回去，好嗎？”衛覺易問道。

    “好。”榮華清很聽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