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覺易看著李應玥，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知道，她並不喜歡話多的人，而她現在，也並不喜歡他。

    雖然經過昨晚，小心抱著她之後，她對待他的態度有不小的變化，還跟他同時回憶起了大學共同出現的畫麵的那段時光，讓他心裏的滄桑，減少了很多，但是這對於她的改變，他相信，隻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他還是秉持著顧醫生的醫囑：少說話，多細心觀察。

    但是他看著她的眼淚，莫名煩躁，就像看著她痛苦，他莫名煩躁一樣。

    那種感覺，就像那日，她在坍塌的博物館裏麵，而他，在外麵。

    他恨不得能衝進去，但是他有小心要照顧。

    那種焦灼，每每在分開的時候，想起她會非常地明顯。

    但是，她憑著自己的能力，抹平了他們之間身份的天塹，卻在這個時候，跟他之間，出現了又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實在是……讓他無力得很。

    “你……”衛覺易的聲音很痛楚，但是他還是讓自己開了口：“你，是不是很不想見到我？也很討厭我讓陳管家在你的身邊？其實，我擔心覃追……破釜沉舟，對你跟小心使用暴烈的手段，他不太有底線的。所以，我希望陳管家在你的身旁，他能發現很多的異常，因為他在特種部隊呆多，我也不知道，他有這樣的經曆，為何還願意到我身邊來，

    像他的家人一樣繼續做我們家的管家，總之，我很放心他。

    在覃追這件事情完結之前，我都希望，

    你能暫時忍受他一下，好嗎？

    我勒，盡量少出現在你的麵前。

    但是我必須在你家裏出入，因為覃追的眼線，肯定看著咱們。

    若咱們之間，出現了明顯的裂縫，他肯定就會大舉攻擊你的。

    他這次的手段，肯定是要咬到一塊肉才會鬆口一下的。

    而且，他一旦得逞，這個城市的整個商圈將會因為你手下產業的變動而重新洗牌。

    他之前散步的，關於你的流言，將會統統變成真的。

    那個時候，要重新肅清商圈，就是難如登天了。

    一個商圈，好的規律的建立，是需要很多人很多年的努力，但是破壞這一切，就隻需要這一戰，所以，你就忍過這一戰，好嗎？”

    他是真的心疼她難過，怕她終於受不了而奔潰。

    他知道，自己終究要退出她的生活，特別是知道小心是他的親生骨肉之後，他就確定，他們應該分開。

    因為倫理關係，因為她們倆若知道了真相，會更難以自處。

    本來那些苦難，有一個很好的譴責對象，已經完結了，可以幸福了。

    再添上他這個變數，導致她的前婆婆，這個十惡不赦的加害者，也變得更加猥瑣，卻可悲，而她自己也很難在台麵上，將自己說得清清白白；

    劉昱傑更加難以自處，說不定會舊疾複發；

    而小心自己，會覺得自己的出生，就是個笑話，是所有陰謀巧合所造成的結果，就像被克隆的孩子，將來如何在人世間生存？

    他很害怕這樣的結果，他不要她們知道真相，他寧願退出他的愛情，離開自己的親生骨肉。

    “嗯。”李應玥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的伏筆，也更加知道他們問題的所在。

    他們之間，他果然一直活在自己的時間裏，扮演者成全和守護以及退讓的絕色；而她，跟他契合地扮演者激進，隨意，無賴的人渣角色。

    他是最好的自己，是個君子；她也是最好的自己，是個最好的人渣。

    當然，她不想將這些問題，歸咎到原生家庭對後天的性格影響裏，那分明是甩鍋。

    她是個好媽媽，好老板。

    但是她確實是一個很渣的情人。

    一開始貪圖他的美色，後來貪圖的保護，便利。

    然後她隻是為了自己而活。

    這沒有任何的不好，但是她分明感覺到了刺痛。

    即便是個愛情裏的人渣，但是她發現自己，是喜歡他的，是想跟他有不同的結局的。

    即便，她經曆了之前婚姻的慘劇，她還是期待自己能給他一個不一樣的愛情故事的。

    可能是職業習慣吧，她曾經寫的時候，總希望男女主角，有一個完美的愛情故事。

    她覺得，她應該善始善終。

    “衛覺易，你知道嗎？做了媽媽的人，是有攻擊性的，是很自私的。”李應玥看著衛覺易說道，表情很尋常，但是眼神很溫柔，湯衛覺易移不開視線。

    “我知道，這是本能。”衛覺易接話道，他習慣性地接話，但是他不知道她為何會說這個，難道，剛剛陳管家就是在跟她說這個，所以她淚流滿麵。

    “十年守護，我實在不能理解那是什麽，即便我後來，看到了我經過的地方，城市不斷地變化，然後將所有的變化連接起來，發現你送我一座城池。”李應玥也看著衛覺易的眼睛，明確地笑著，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明媚的笑容一樣：“你知道，我可能偏執，但是我並不自戀。

    我不會覺得，這座城池，跟我真的有任何匹配的關係，它不是我的禮物，不過是你的傑作。”

    李應玥說到這裏，有些心酸地低頭，然後抬頭繼續說道：“所以，它並沒有怎麽感動我，我也很難從哪些崛起的城池，明亮的街燈，以及按照我的需要建立的商圈，找到你的身影和深情。

    我跟你結婚的目的，我想你肯定也知道，是因為劉昱傑他那個時候，不太對勁，我要一方淨土，一個諾亞方舟，讓我落腳。

    而身為律師的你，那個時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諾亞方舟。

    我是自私的，但是你接受這樣的我，你願意成全我的自私。

    我很感謝，無以為報，然而博物館塌了，然後你又被我媽媽刺傷了……

    ”

    李應玥說到這裏，開始泣不成聲。

    衛覺易愛看她，沒有動。

    他若前進一步，定然可以將她擁入懷裏，好好地安慰。

    但是顧醫生的話，分明就在耳邊響起：“不要衝動，要給她空間，現在的親密關係，隻會加劇她的反感……”

    然後那個聲音消失了，李應玥投入了他的懷裏，在他的懷裏流淚。

    “我……”李應玥很痛苦地哽咽，但是繼續說道，在他的胸口：“我現在都能聞到那日你流出的血液的味道，我能感覺到黏答答的感覺，我能感覺到你的身體像破碎的布娃娃一樣被一點點帶走生命……

    我想恨我的媽媽，但是那本就是我之前的懦弱，默默地承受她給的傷害造成的……我，若反抗一次，明確地反抗一次，她也不會那麽自信又猖狂地就站在我家門口，對我動手！”

    李應玥抱著衛覺易的腰，哭得肝腸寸斷，而衛覺易依舊不敢抱她，他怕他一抱她，她就更加地痛苦而憋氣過去。但是他又不能退出去，找別的人進來幫忙，因為她正在傾述當日的悔恨，他若出去，隻怕她再也不會將那日的痛苦，流露出來了。

    “我很抱歉！”李應玥將臉埋在他的懷裏，替那日的絕望悔恨的自己哭泣：“之後，你消失了，我到處去找你，大盤上，努力尋找你的投資的痕跡，商場上，努力尋找你的身影，我……

    我去過很多我們去過的地方，看你看過的書，看你給我留下的痕跡，然後發現，隻有經商，才能找到你，所以我便用心經營映月。

    我不知道，這應該不是愛情，但是我想跟你有愛情。

    即便這個愛情，跟我對小心的母女情是悖逆的，但是我也想，跟你有愛情。

    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的身材，你說話的語氣，你做事情溫柔的樣子，但是我知道，用語言來表達，終究太蒼白，可能我是寫的，這樣的情話，寫了太多，所以麻木了。

    我想說，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李應玥說到這裏，突然抬頭，看著衛覺易，仔細看著他的眼睛，衛覺易也任由她梨花帶淚地看著，動也不敢動地等著她繼續發話。

    “衛覺易……我剛剛說的，你能聽懂嗎？”李應玥一邊流淚，一邊很認真地問道。

    “啊……如果你這是個認真的問題，那……我想，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還是比較好懂的，其他的，都是懵逼的，你要不要訂一個時間軸，或者你換個具體的計劃說來聽聽？

    你……”衛覺易有些尷尬地笑笑，不明白她的情緒狀態為何會跳到這麽濃烈的程度，也實在不是知道是真是假，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所以他試著說道：“你說得越具體，你自己便越清楚，也不用這麽衝動，這麽難過……”

    他隻能這樣說了，說別的他也怕她翻臉，說近了，又怕她遠。

    李應玥果然翻臉了，立刻離開他的懷抱，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淚，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冷靜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啊？哦，這個……我……”衛覺易有些結巴，但是心裏卻想到：我就說嘛！果然是壓力大了，情緒突然來了，所以發點瘋？嚇死他了，他一度以為她要讓他滾蛋勒！

    按照顧醫生的原話是，她被心裏攻擊到這個程度，這麽久，可能早就受夠他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