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刻靜止了，陸青月手不自覺顫抖著，她看著雙眸緊閉的明兒，他小小的臉上泛著死氣的青灰色，這麽小的一個生命，他還沒來得及多看看這美好的天下，就永遠的離開了。

    陸青月就像是被人用冷水從頭澆到了腳，冷得她打了一個寒噤。陸青月這些日子見過了不少的死人，明兒和他們的樣子是一模一樣的，身軀也是僵硬的。

    她身子晃了晃，餘露擔憂的看著陸青月，在背後將陸青月扶好，陸青月這才沒能倒下去。

    餘露轉過頭看著明兒的模樣，神情一下子就變了，她咬著自己的嘴唇，看著在地上還跪著的那個女人，那個悲哀的母親，餘露的表情似乎就要哭泣出聲。

    在這個時候，人命就像是弱小的螻蟻，而這一場病潮，就是那一棵他們沒有辦法撼動的大樹。

    陸青月尤不死心，顫抖的手指去摸著明兒的鼻息。明兒真的死了。

    女人還不知情，不過看著陸青月和餘露兩人都變了臉色，陸青月表情越來越淡，餘露則紅了眼眶。她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慌亂的轉著陸青月的衣服，眼睛中全是血絲。

    “這個娃沒了。”忽然身邊一個垂老的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氣若遊絲，他毫不留情麵直接在這位母親麵前揭開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說話的是一個躺在地上時日不多的中年男人，模樣很是蒼老，不過陸青月記得他才三十多歲。

    男人看上去久經病痛的折磨，他身上蓋著一個打著補丁的薄被，靠在牆上，說完這句話之後沒了動靜，似乎是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陸青月通體生寒，明兒的母親愣了一下，好像是沒有明白男人那句話的含義，下一刻她直接發狂一樣的朝著男人那裏撲過去，像是一隻凶狠的獸一樣撕心裂肺叫著：“我兒沒死，你瞎說什麽！”

    “你瞎說什麽，為什麽咒我的兒子，你為什麽咒我兒子……”明兒的母親抓著男人的衣領往牆上磕。

    腦袋磕在牆上的聲音傳到陸青月耳中，陸青月連嘴唇都白了。

    一旁的警衛員反應速度快，急忙把明兒母親拉開了，她還是哭喊著朝著男人嘶吼，那個模樣和瘋了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男人艱難的說：“你去看看就知道。”

    “對，我要看我的明兒。”她說著，在這種情況下，明兒母親也不知為何，大力的掙開了警衛員的手掌，朝著陸青月大步走過來，神情像是地獄來的夜叉。

    陸青月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隨後懷中一空，明兒被她搶走了。

    明兒母親抱著明兒的屍體，壓著明兒的肩膀晃動著，像是要把明兒晃醒，可是明兒再也不會醒過來，她哭著，聲音淒厲直接刺透了天際。

    陸青月不敢去看那位悲痛的母親，餘露忍受不住直接哭出來了，這些天壓在餘露心中的恐懼讓餘露近乎崩潰，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餘露真的承受不了。

    人在麵臨死亡的時候，都是冷漠的，大廳中的病人任憑明兒母親怎麽鬧，都沒有看過去一眼，神情中透露出來的冷漠讓陸青月心驚，那些人漫無目的看著大廳上的燈，或者是看著自己的衣物和身體。

    他們還沒有死，可是他們已經死了。

    明兒母親怎麽也叫不醒明兒，一直哭喊著，陸青月看不下去，走到明兒母親麵前，微微彎下腰，在明兒母親麵前跪下，她知道現在任何的話語都彌補不了明兒母親心中的傷痛。

    死亡麵前，任何的話語都是那麽的蒼白，陸青月眼底的哀傷讓人心疼，陸青月手放在明兒的小手上，她強行克製著自己的悲戚：“您節哀。”

    這一句話就像是炸藥，直接引爆了明兒母親，她把明兒的屍體放在了地上，如同獵豹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手曲成爪直接掐住了陸青月的脖子。

    陸青月與明兒母親挨得近，明兒母親動手的時候，陸青月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明兒母親幹瘦的手指像是鉗子一樣死死掐住了陸青月，嘴裏如同野獸一樣哭嚎：“你還我明兒！是你說可以治好我的明兒的，可是我的明兒還是沒了，你還我明兒……你還我明兒……”

    陸青月眼角流出了眼淚，她張嘴，那種窒息的感覺讓陸青月頭暈目眩，除了明兒母親那一張枯瘦的臉之外，陸青月什麽都看不見了，她聲音艱難的說：“對、對不起……對不起……”

    陸青月多想能救活明兒，不止如此，她想救在這裏的所有病人，可是她現在沒有能力，她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那麽多生命逐漸死去，整個醫院就是人間煉獄，可是陸青月什麽也做不了。

    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襲了過來，比脖子上的疼痛還要疼。

    餘露和警衛員反應過來，白著臉慌亂上去把明兒母親拉開，陸青月得救，捂著自己的嗓子一手撐著地上不住的咳嗽，咳著咳著陸青月的淚水就往下掉了。

    警衛員押著明兒母親走了，明兒也被她抱著。

    四周的病人就像是看了一場無關緊要的戲，表情毫無波瀾。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控，哪裏還有心思管別人？有那個時間不如找找土方子試試，說不定能救回自己。

    “青月，你沒事吧，她怎麽這樣啊，怎麽這樣……”餘露扶著陸青月起來，實在忍不住了，嗚嗚的哭著。

    現在的病潮已經影響到了許多病人的心，這樣的事情不會隻發生一次。

    陸青月眼前一陣花白，連餘露的臉也看不清，她倉促的站穩了，手虛虛抓住了餘露的袖子，氣若遊絲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青月，我們該怎麽辦？青月……”餘露捂著嘴哭著。

    不知道該怎麽辦，麵對天災，連院長也沒有辦法，陸青月怎麽會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辦，她也好想問，該怎麽辦？

    餘露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兩隻眼哭得紅腫，陸青月好了一些，後來變成陸青月扶著餘露。

    兩人就在這烏央的人還中站著，一根主心骨也沒有。

    黃主任匆忙趕來，她已得知了方才的情況，看著陸青月的眼神中有著憐憫，最後還是讓陸青月和餘露兩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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