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依依早就放棄爭取謝南城的認同，可把這種敏感問題提到明麵上來說，令已有身為一名母親覺悟的她下意識的想給腹中骨肉博得正名——她的寶貝是光明正大的婚生子，不是遭人詬病的私生子……哪怕它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她還是想為它在親人心底保留下一席之地，於是她果敢的開口：“奶奶，孩子我自己能生。”——又何必去搶別人的骨肉來養？

    謝奶奶臉色刷地沉下去，連忙抬手虛攥成拳，掩嘴幹咳兩聲，接著繼續端著和善表情，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勸道：“依依，你年輕氣盛，一時想不開也正常，奶奶也年輕過，明白那種滋味，你要是實在覺得堵得慌，奶奶馬上把南城給你喊回來，隨便你怎麽打他罵他，隻要能出口悶氣就行！”

    再依依平靜應話：“奶奶，我不想見他。”

    謝奶奶痛快點頭：“嗯，也好，這段時期你們兩人就各自冷靜一下吧！”再接再厲繼續遊說：“你是個聰明媳婦，心裏明白，生兒育女是大事，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玩得家家酒！”大聲歎氣：“你呢，需要長期服用免疫抑製劑等藥物，眾所周知，那些東西極有可能導致胎兒畸形，那是孩子，不是棋子，哪能當做賭氣的籌碼？既然南城滿足了你一直以來想要嫁他的夢想，就算是作為回報，你也該替他考慮一回對吧？”

    再依依並未接茬。

    謝奶奶頓了頓又說：“知道婚檢主要目的是什麽麽？就是為了降低殘障嬰兒的出生率，提高人口素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簡直就是自私自利，害人害己！”

    聽到這樣的誅心之言，再依依表情不複淡漠，漸漸攢起眉峰，一臉的不以為然。

    謝奶奶說話間，目不轉睛地盯著再依依的表情，發現她無聲地抵抗，若無其事的放開她的手，側目看看沙發櫃上擺著的那對Q版的大紅禮服拜堂娃娃，語調很隨意：“這對娃娃很別致，以前看過的拜堂娃娃都是連在一起的，這一對竟能拆開來。”說話間，順手拿起那個新娘娃娃：“誒，仔細一瞧，這娃娃的小模樣和我們家依依有點像呢——你把它擺在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是因為很喜歡它吧！”

    再依依目光掃過沙發櫃上那個眼睛很像謝南城，形單影隻的新郎娃娃，轉到謝奶奶手裏的單薄脆弱的新娘娃娃：“之前和蘭姑逛街，無意間發現這對娃娃，看著很可愛就買回來了。”

    謝奶奶的視線從手中的娃娃移到再依依臉上：“嗯，因為像你一樣漂亮，我剛開始瞧著也很喜歡。”

    剛開始瞧著也很喜歡？那麽現在……再依依心裏一咯噔。

    謝奶奶不再多看手中娃娃一眼，緩緩開口：“飛禽走獸擇偶時，都愛選那些出眾的，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後代基因更趨完美，不懂事的畜生尚且如此，何況是人呢？謝家世世代代的子孫都是為人稱讚的俊傑，我這個老太婆，要強了一輩子，輪到自己頭上，怎麽可能允許手下的謝家出個貽笑八方的曾孫子！”隨著“孫子”二字落下的，還有被她原本掐在手裏的新娘娃娃。

    啪嚓一聲，再依依的心跟著沉了下去，目光呆呆地固定在攤在地麵的碎瓷片上，聽謝奶奶自言自語似的念叨：“再是體麵的孫媳婦也不如一個乖巧玲瓏的曾孫子來得重要，不然拚死拚活掙下的這偌大家業將來交給誰呢？”

    再依依眨眨眼睛，低低的嗤笑出聲，長出一口氣後，昂首挺胸對上謝奶奶：“奶奶，我的身體沒出現過任何排斥反應和不適，所以早在半年前已經停藥。”

    然而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老辣薑並不接她話茬，又笑成往日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依依你也別怪奶奶多事，常言道：話不說不清，理不辯不明，你這一年半的表現，奶奶全看在眼裏，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實在滿意得緊，人這輩子，總會遇上那麽幾次腦子一熱不計後果的衝動時刻，沒關係，咱們防患於未然，再過幾年塵埃落定，你就會發現奶奶今天說得這些聽似硌耳朵的刻薄話，對你來說應該算是最好的安排。”

    哦，是說忠言逆耳利於行？但這個“最好的安排”應該對某渣去說更合適罷！

    謝奶奶又握住再依依冰涼的手，長籲短歎：“上了歲數的人就是不中用，連個瓷娃娃都握不住，明天一早讓宏遠去買個新的回來。”

    再依依漫不經心地搖搖頭：“碎就碎了吧，這對娃娃原本就是硬湊在一起的，現在一看，並不是那麽搭配。”

    謝奶奶笑容不變：“搭與不搭，還不是買主說了算？好了，先不說這娃娃。”又把話題繞回去：“依依，你該清楚，就算沒吃藥，你的心髒也不允許你冒險不是？你爸媽既然把你交給了謝家，你的安危就是咱們謝家的責任。”

    像謝奶奶這種做法就叫恩威並重吧——先啪啪幾巴掌拍她個五迷三道立威，隨後再溫柔小意地安撫她：“奶奶也承認，暫時看南城的所作所為，的確胡鬧了點，可他早就是個有分寸的男人了，不然你也不會一直這麽喜歡他不是？再者說，先遭陷害再死情人，接二連三的打擊，攤誰身上，也不可能淡然以對是吧？在這方麵，連你爸媽都承認，南城做得已經很不錯了。”

    定心丸一顆接一顆：“奶奶跟你說，這個世界上沒什麽能敵得過時間的威力，感情更是如此，你熬過這陣兒等他想開後，待那時他看到你的蕙心蘭質，想起你的寬容大度，如此賢內助，哪裏是外頭那些根淺門微的路邊苦李所能比擬的！他現在也是豬油蒙心逢場作戲，你就像從前那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沒必要太過較真，你們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隻要你恪守本分，旁的事，一切有奶奶給你做主！”

    哦哦，是說他們再家把事做絕，謝南城大人不記小人過，她應該感恩戴德，就不要得寸進尺地要求其他了……嗬，還是一顆標明強烈副作用的定心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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