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諸位，誰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安澤宇這一頓意味深遠的冷譏熱嘲，讓心裏有鬼的謝奶奶很是無地自容。

    園長多少還是了解一些謝家的情況，一聽這話就知道安澤宇是在故意往謝奶奶傷口上撒鹽，趕忙站出來打圓場：“瞧你這話說的，誰養的孩子誰不親，都是父母心頭無與倫比的金貴寶貝。”

    安澤宇聞聲轉頭對上園長，皮笑肉不笑：“聽園長阿姨您這麽一說，到讓我想起一個哥們兒來，他呢，挺大歲數了，老婆又給養了個二胎，生下來一看，半邊額頭捎帶一隻眼睛，全被一塊紫紅色的東西給糊上了，瞧著那個瘮人，可我哥們卻對那孩子愛不釋手，也是禍不單行，這孩子一歲的時候，發了一場高燒，又把腦子給燒壞了，同齡孩子都上小學了，他才進幼兒園，結果上了一個禮拜，連筆都不會拿，老師一氣之下，就把他摔地上踹了幾腳，手指都給踹斷了兩根。”

    園長的表情十分僵硬，勉力擠出一個微笑：“我一直以來，都很認同一個說法：‘教師把學生看作天使，他便生活在天堂裏；把學生看作魔鬼，他便生活在地獄中。’”

    安澤宇挑起大拇指對著園長：“不愧是T市示範幼兒園的一把手，思想覺悟就是高，晚輩敬佩您！”語調姿態江湖氣十足。

    園長笑不下去了，勉強開口：“想來那老師也是氣急眼了，挫敗感叫她一時衝動……不過再怎麽生氣，也不該責打孩子，在這件事情上，她確實理虧！”

    安澤宇流裏流氣地聳肩攤手砸吧嘴：“說的不就是這麽個理兒。”森然一笑：“阿姨您這輩子也算閱人無數，肯定深諳‘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您要是見到我哥們兒，絕對可以深刻地體會一下什麽叫‘古人誠不我欺’，那哥們兒瞧著溫和樸實，平常就連和保潔大媽說話都客客氣氣的，實際上，人家在道上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孩子是他的逆鱗，看過監控錄像後，怎麽說呢！”頓了頓：“用您的話形容，就是‘一時衝動’，他拎上一把殺豬刀就去弄傷他心肝肉的老師家附近蹲著，逮到老師出門，也不廢話，上去就幾刀……”邊說邊祭出手刀，在園長眼前比來劃去，偶爾還來一個捅人動作。

    園長打個寒顫，和旁邊的田欣對視一眼，她倆的臉色，白到一起去了。

    “為人父母見到孩子受傷，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再怎麽說也不能蓄意謀殺啊，我們是法治社會，有什麽問題，可以走司法途徑解決。”園長開始講道理。

    安澤宇笑吟吟道：“我也是個文明人啊，自然要把這套大道理講給他聽，可他說——”

    拉著尾音，老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隻苦了等待後續的園長和田欣，腿肚子都給嚇得直顫顫。

    安澤宇眼角餘光在她們之間飄來蕩去，感覺氣氛差不多，再接再厲繼續扯：“他說，這方麵的法律，多半隻管身體上的傷害，不會在意對孩子心靈的打擊，弄斷兩根手指，頂多定個輕傷，如果老師再搞個什麽間歇性神經病證明，連受罰都不必，他不差那幾個錢，隻是想讓那幫自以為是的家夥開開眼，傷他心肝肉的身，就是往他心頭捅刀，他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以後他的寶貝還有可能遭遇這種情況，這是殺雞儆猴，何況他的手把穩準狠，嘖嘖嘖，刀刀避開要害，鑒定結果出來一看，輕傷——園長阿姨你懂的。”

    園長無言以對。

    “我那哥們兒當時對我說，像我這種單身狗對他護子心切的感情理解不了也正常，等我也有寶貝就知道了。”安澤宇一邊說著，一邊揭開覆蓋住錫予雙腿的被子，表情凝重地盯著錫予青紫腫脹的膝蓋，咬牙切齒：“他說得對，我現在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感受——要知道，他的心肝寶貝隻折了兩根手指，可看看我們錫予的腿，這可是大件啊。”拍拍胸口：“好難受——”

    一通邪說歪理，把園長和田欣嚇得不輕，發泄完畢後，又“大人大量”的把她們攆走。

    然而謝奶奶並沒有“識相”的自己滾粗。

    安澤宇內心的小惡魔已經上躥下跳，表麵還是一派和善微笑：“抱歉啊謝奶奶，先前是因為瞧著我們家錫予傷得如此嚴重，情急之下信口胡謅，您老別往心裏去。”

    謝奶奶的笑臉也很僵，言不由衷地說：“無妨無妨。”

    安澤宇話鋒一轉：“突然想起個事，我這幾年在國外，別的沒幹，就廣交天下良師益友，其中有幾個兒科的權威專家，興許能幫上知焉也說不定。”

    謝奶奶臉色沉下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聰明漂亮的錫予，半晌才低啞地回了句：“有心了，我替南城謝謝你。”

    安澤宇竟嬉皮笑臉地接受了：“都是老相識，這不是應該的嘛！”說得好像他是真心要幫他們一樣。

    假客氣真擠兌完畢，見謝奶奶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明目張膽緊盯著錫予，安澤宇翻個白眼，再次開口：“謝奶奶，要是我沒記錯，您老眼瞅著八十了吧？”

    謝奶奶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頭應道：“是啊。”

    安澤宇又開始嬉皮笑臉：“除去兒科權威，我還有專攻老年癡呆的專家朋友，一並介紹給您老吧！”

    謝奶奶是上了歲數，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各個零部件逐漸老化半退休，不過頭腦一直沒掉線，哪能聽不出安澤宇的弦外之音，沉默了一小會兒，再抬頭，竟拿捏出一張笑臉：“多謝澤宇的好意，不過我現在還用不上那方麵的資源，日後再說吧！”

    安澤宇出國前，可是被譽為謝南城的一丘之貉，早把“厚道”下酒吃掉當屁放了——他在聽完謝奶奶一席話之後，歪了歪腦袋，抬起左手拿食指搔搔額角，說他是在犯嘀咕吧，聲音還不小：“這麽好的機會，怎麽會不需要呢，不然謝知焉是怎麽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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