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樣的答案，謝南城感覺自己又犯病了——一波強過一波的心絞痛中……但他表麵不動聲色，嗓音低沉：“據我所知，您老的身體情況也不是那麽好，她就放心這麽一走了之？”

    再泊鈞理解謝南城的話中話：“珈洛的義父一直想見見依依，但是始終沒能如願，這次的傷勢已經危及性命，而我並無大礙，於情於理，依依都必須走上一趟，去和珈洛義父見個麵。”

    謝南城對這個說法非常不滿意：“這算哪門子‘於情於理’？”他老婆為什麽要去見埃吉爾的義父？想了想，“還有，我認識埃吉爾三十來年，怎麽沒聽說過他什麽時候又認下一個‘義父’了？”

    再泊鈞坐直身體：“珈洛的義父是位德高望重的海洋生物學家，也是珈洛的導師，他們兩個十分投緣，而對方又孑然一身，於是認作異性父子。”

    畢竟謝南城也和埃吉爾幾年沒聯係，這個解釋很合理，他無可辯駁。

    “依依之前已經和我還有她媽商量過了，先和珈洛訂婚，等麻煩解決後再完婚，現在珈洛義父住院，最大的心願就是見見她這個未來兒媳婦，依依怎麽可能推托不去呢？”

    謝南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嗓音也變得低沉：“我說尊敬的嶽父大人，您老這是準備一女嫁二夫？”

    再泊鈞露出不以為然的微笑：“這哪裏算是‘一女嫁二夫’呐？你和依依肯定要離婚的。”頓了頓，眼風掃過謝南城不滿的臉色，補了句：“這不是你多年以來的心願麽？”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老狐狸死過一回也沒變成樸實的老黃牛——再泊鈞的話似乎沒什麽不對，所以謝南城噎了一噎，一口憋屈之氣梗在胸肺間，老半天上不來下不去……

    借著低頭輕撣一個褶子都沒有的袖口的動作，掩飾深邃的眼珠裏劃過的令人心悸的煞氣，語氣冷硬上幾分：“怎麽，你們再家還真當我謝南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雜碎了？”

    再泊鈞歎息一聲：“南城，你和依依如今都已經找到各自的幸福，而且你也收獲了自己想要的成功，又何必執著於仇恨呢？何況，當年可是你親自登門來求娶的依依，我明白你並不喜歡依依，可是依依她……”

    謝南城這套陳詞濫調相當反感，他猛抬頭，目光森然地盯著再泊鈞，冷冷打斷他的話：“我當年之所以‘求娶’再依依的真實原因，您老比誰都清楚。”

    這是再泊鈞一生最大的汙點，但他並不後悔。

    “嶽父大人，我對你的偽善深惡痛絕，但不得不承認，你在掐人軟肋方麵的確有過人的手段。”謝南城嗤之以鼻地笑了笑：“你明白我年少氣盛輸不起，就買來方煒彤設套陷害我，甚至有可能賠上瑞福安的未來，逼得我無路可走，技不如人，我甘拜下風，可您老現在怎麽豁出臉來說當年？嗬嗬……當年我不登門，這會兒估計骨頭渣子都快爛沒了吧！”

    該來的早晚會來，當初罔顧多年情分，就已經想到待謝南城羽翼豐滿後，十有八九會找他們再家秋後算賬，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麵對起來也不難，何況劫後餘生，將許多事都看淡，而且心心念念的女兒歸來，又帶回一個極其出色的外孫，夫複何求？

    獲得一顆平常心的再泊鈞，麵對謝南城，歉然一笑，緩緩道來：“南城，當年的確是我對不住你，但你也為人父好幾年了，應該能夠理解那種滋味。”

    “09年春節過後，依依昏厥入院，你是知道的，經過診斷，確定她病情非常糟糕，你文三叔束手無策，沒辦法，他緊急求助國內外的專家朋友們，結果一致認定，依依大限將至。”

    “雖然依依在我和她媽麵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可我們知道，她每天早晨起來，枕頭都被淚水打濕……”

    “畢竟是個年華正好的女孩子，怎麽可能做到淡然以對呢？”說到這裏，再泊鈞紅了眼圈，“那天她又熬過一次休克後，醒轉過來，直接從病床上掙紮著爬起來，給我和她媽跪下，說她知道這輩子沒辦法給我們盡孝，如果有來生，再做我們女兒。”

    如果真有來生……謝南城隻想到了緹恩。

    再泊鈞緩了半天，才清了清嗓子，接續道：“她最後說，清楚自己的病情，怕是撐不了多久，但此生還有一樁未了的憾事，那就是披上婚紗成為你的新嫁娘，可你想也不想地一再推拒她，明明她都跟你明說了，以她的身體素質，‘耽擱’不了你多久的……”

    謝南城不想再聽這些老生常談，打斷再泊鈞的長篇大論：“她的身體素質到底如何，相信您老比我更清楚。”冷笑兩聲，“跟著野男人國內國外的飛，都不嫌累的。”

    這話有點過了，但再泊鈞並未動怒，隻是眼底浮現複雜情感，意味深長地說：“早在換心的那一刻，她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依依’。”又歎一口氣：“幸好，她媽媽並不知情。”

    謝南城聽得雲裏霧裏：“什麽意思？”

    但再泊鈞明顯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對於當年的事，我承認我的做法確實很激進，但假如我不那麽做，你也不可能和依依結婚，而且為了打消你的後顧之憂，我簽下那份對依依來說，很不公平的協議，也正是那份協議，才迫使這些年依依和錫予有家不敢回。”

    提到這點，謝南城的氣焰稍熄。

    “我當年逼得你走投無路，你也也差點讓我家破人亡。”再泊鈞淡然一笑，“那天聽說你設計將再氏置於前所未有的困頓窘境，我怒火攻心，一方麵惱你公報私仇，但更惱一手造成這種錯誤的自己……”

    最後，再泊鈞總結說：“幸好，依依帶著錫予，平安歸來，這未嚐不是因禍得福！所以我也看開了，當年再家提供給你的周轉資金，就當我們給你的補償，再繼續糾纏不休，隻會讓大家都跟著糟心，所以，就這樣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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