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有緣”？聽著甚是紮耳朵呀！不過謝南城的大部分注意力全膠在手中的照片上，倒也沒心思去爭執這些。

    他所熟悉的那個再依依，是養在深閨的“豌豆公主”，隻顧嬌生慣養——她和他們這些身上背著重擔的“長子嫡孫”們畢竟不同，活命都很艱難，哪裏舍得逼她為了前途和未來去“頭懸梁錐刺股”？

    所以過去的再依依，並沒有多少真才實學。

    至於她的喜好，更是流於淺表——偏好奢華的飾品和冶豔的鮮花，對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並不感冒。

    換過心的再依依，畫得一手好畫，拚了命也要去看那奇奇怪怪的動植物，從已經向法院遞交離婚訴訟書這件事上看，她的改變並不是為吸引他注意力而去拿喬作態，那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嗯？等等，燈塔水母？燈塔水母！怎麽感覺很是耳熟呢？

    心念電轉間，突然從腦海深處挖掘出一幕場景——他媽懷抱懵懂無知的他，坐在窗前，看著大樹在風雨中飄搖，看著看著，淚流滿麵。

    後來，他媽細聲細氣地喃喃自語：“你告訴我，在傳說中，燈塔水母的生命是循環往複的，所以它是永生不死的——雖然不可盡信，但至少證明它的生命力足夠強韌！可是我們的‘小水母’怎麽被我養死了？又是5月了，我們的‘小水母’不在了，你也永遠不會再回來，最後，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年幼的他搞不清楚狀況，卻明白他媽那個模樣很不好，努力舉高自己的短胳膊，用小肥手幫他媽擦拭眼淚，怯生生地勸說：“媽媽別哭，城城會乖，最聽媽媽的話。”抬起另外一隻小肥手，緊張地捉住他媽的袖子，“媽媽不要留下城城一個人，城城害怕……”

    經曆了許多變故，那些微不足道的，甚至有點丟臉的糗事，早就被謝南城封存，突然冒出來，竟鮮明的一如昨日發生，著實驚得他出了一身白毛汗。

    除去他媽之外，緹恩也在沉醉之際念叨過“水母”。

    日常的緹恩，總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叫他無從下手，但初相識那個晚上，她喝多了，表現得十分可愛……於是他搜腸刮肚找借口拖著她喝酒。

    緹恩酒量很差，通常兩三杯低度酒灌進去，她就軟成一團，情緒也豐富起來——會哭會笑，還有可能體會一把她像個戀愛中的小女人，縮進他懷抱中撒嬌的滋味。

    撞大運的時候，在他壓在她身上埋頭苦幹之際，偶爾還會聽到她如訴如泣地懇求他不要離開……

    但08年的5月21日，沒等他誆她，她竟自己喝個爛醉如泥，迷迷瞪瞪鑽進衛生間，抱著馬桶吐了個七葷八素。

    這對一個潔癖強迫症來說，真是巨大的考驗，換作旁人，哪怕她把心肝脾肺胃統統吐出來，他也無心理會她是死是活，肯定毫不遲疑地轉身離去，但對方是緹恩啊，怎麽可以走？

    挽起袖子，在緹恩身邊蹲下來，先扒掉外套，再像對待小嬰兒那樣，用特地試過溫度的濕毛巾替她輕柔擦拭。

    擦著擦著，她猛地睜開眼，眼白泛紅盯著他看。

    他的感覺就好像做了什麽壞事，被當場抓現行，緊張得整個人繃緊，手上的毛巾尷尬地停留在她臉頰上：“恩恩，我……”

    漸漸的，她的目光焦點定格在他微啟的唇上，口齒不清地說：“謝南城呀——像你這種滿身賤毛病，喜歡窮講究的壞東西，很討厭吧——”

    堂堂謝大少，降貴紆尊給她做清理，結果這個一身酒氣的臭女人不感激涕零也就罷了，還當麵罵他，豈有此理，必須吊打！

    但她通紅的雙眼很快被水汽淹沒：“可該怎麽辦呢？我就是想吻吻你呀。”拽過毛巾一角機械地擦嘴：“剛剛好像吐過了？”

    那一刻他的反應，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鬼迷心竅”吧——他沒有一把推開她，改清理為修理，反倒抱住她，不嫌惡心地直接啃上去……

    後來，他把她抱回房間，她卻在身體挨到床上的瞬間，突然出手死命摟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好像快要溺斃的落水者抓住浮木。

    再後來，背對他縮成胎兒狀的緹恩，似睡非睡間，反複咕噥：“小水母……”

    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的他沒留心她在念叨些什麽，事後澡也不洗了，配合她的姿勢，自她身後擁她入懷……

    其實再泊鈞原本的目的隻是想通過再依依和再錫予艱難時期的照片勾起謝南城的惻隱之心，不想竟觸動他刻意封存的特別記憶。

    謝南城捏著照片的手止不住顫抖，霍然起身，將礁石下再依依的照片對著再泊鈞，顫聲問：“依依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燈塔水母的？”

    再泊鈞對上異常激動的謝南城，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如實回答：“珈洛把這些照片交給我之後，我們聊天，無意間說起來，我才知道依依也開始喜歡燈塔水母。”

    謝南城敏感地捕捉到一個“也”字，但他有更在意的問題：“換句話說，在此之前，依依對燈塔水母並不感興趣對吧？”

    再泊鈞意味深長地笑笑：“自從依依立誓要嫁給你，別說‘燈塔水母’，就連魚龍蝦蟹之類屬於大海的動物，她統統都不會喜歡。”

    聽到這話，謝南城麵色一沉，緩緩坐回去。

    要說再依依因為想要嫁給他，而討厭現實生活中的海洋生物，這點不難理解，當初他媽還在的時候，舉凡有人提到海洋生物相關，對他媽來說，效果強大到仿佛催淚彈，瞬間就能讓她濕了眼眶……

    水母”更是他媽的炸點，這就和林黛玉幼時讀書凡‘敏’字皆念做‘密’字，寫字遇著‘敏’字亦減一二筆，隻因要避諱她母親的名字——而再依依想給他媽當兒媳，自然也會在心底規避這些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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