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倬雲感覺身體麻木，四肢無力，腦袋裏頭嗡嗡響，含糊地念叨：“我一直坐在約定好的地方，不敢移動位置，等了她一天一夜……難道是我沒說清楚地址，所以我們才錯過了？”

    “是，你們錯過了，錯過了這輩子——”程宇蓮直截了當，“她死了，死在去見你的路上！”

    盡管已有不好的預感，可聽到程宇蓮說出來，還是不能接受，身形明顯搖了搖，幸虧被早有防備，挨在他身邊站著的再泊鈞伸手扶了一把，才沒有摔倒。

    “宇槿她、她死了？哈，又在騙我吧，就像三十年前那樣，反正這輩子都快過完了，不願我打擾她的幸福生活，我走就是，你們幹什麽咒她呢？”花倬雲開啟自欺欺人模式，“我明天一早就離開，隻要她平安康健就好，讓她和真心所愛的男人白頭偕老吧！”

    對於有些人來說，我喜歡的人不愛我，那就去死吧！就算不死，最好也是生不如死；

    但也有像花倬雲這樣的人存在，雖然她不愛我了，但知道她過得還好，那就足夠……

    程宇槿已經變成他的精神寄托，想著念著，一眨眼三十年，結果程宇蓮告訴他，他一直認為幸福生活著的妻子，在痛苦煎熬中苦苦等待著他，最後更是帶著去見他的心願抱憾離世，怎麽接受這個現實？

    啪的一聲，程宇蓮一巴掌甩在花倬雲清臒的臉上：“她真心所愛的男人是你，是你花倬雲！她那麽相信你，相信你是愛她的，可你卻不信她——你負了她，徹底負了她，負了她對你的一片癡情！”痛哭失聲，“她那麽好的一個女人，誰會舍得咒她？她確確實實死了，已經十五年了……”

    被打一巴掌的花倬雲，慣性地念叨：“假的，統統都是騙我的——”

    但程宇蓮卻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進攻：“謝誌霖那麽驕傲的家夥，為了挽留她，甚至豁上自尊給她下跪，可她還是堅持要去見你，被失去她的恐懼包圍的謝誌霖，紅了眼睛昏了頭，徑自開車撞了過去……”

    花倬雲木然地重複：“被，被謝誌霖撞到？”

    程宇蓮點頭：“是，她被謝誌霖撞倒了，滿地都是血，她倒在血泊中，手裏還緊緊攥著你送她的銀鏈子，她曾經說過，自己不善於表達感情，不知該怎麽才能讓你明白，盡管你覺得沒能給她一場盛大婚禮，還有昂貴的結婚禮物和舒適的生活環境，是虧欠了她，可她一直覺得，從和你相識相戀，到結婚懷上身孕，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就連謝誌霖都承認，直到死亡，姐姐還是沒有後悔愛上你，所以謝誌霖搞不明白，從各方麵條件都不比你遜色的他，怎麽就輸給了你，他離開她不過三年，而你撇下她多少個三年？他耗盡半生心血彌補當年鬼迷心竅給她造成的傷害，那麽多年的努力，卻不及你的一通電話威力大？”

    花倬雲：“我……”

    程宇蓮：“程宇槿，她就是個十足的蠢蛋、白癡，無可救藥的糟糕女人，何必那麽執拗，隻要肯遷就，她絕對不會橫死街頭，即便沒有豔驚四座的樣貌和卓爾不群的才華，但她溫婉大雅，出類拔萃的老公對她死心塌地，聰慧過人的兒子更是對她唯命是從。”

    “雖然不再愛謝誌霖，可她的生活確實平靜踏實，令人豔羨，等到哪一天，我終於鼓足勇氣，就去主動找她坦白自己的罪過，並親口告訴她：‘姐姐，你的小水母沒有死，她被蘇嫂抱走了，我從未放棄尋找她，她應該隨身攜帶你的荼蘼花婚戒’。”

    “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它把恩恩帶到南城麵前，南城自幼親近姐姐，肯定也會對恩恩保有特殊感情，之後再由姐姐做主，將自己的小水母嫁給自己盡心竭力栽培出來的好孩子，皆大歡喜的完美結局。”

    “可她冥頑不靈，怎麽勸還是選擇你，而謝誌霖離不開她……所以，他們雙雙離世，丟下一個爛攤子讓這群老少婦孺扛著。”

    花倬雲木訥地咕噥：“宇槿心裏裝著的那個人是我？可她不是始終放不下謝誌霖麽？當年還因謝誌霖的背叛，有過自殘舉動，終於給她盼到浪子回頭，結果時隔三十年，你卻推翻過去，告訴我她跟我結婚是因為愛我，而不是在和謝誌霖賭氣？”

    淚流滿麵的程宇蓮，偏要擠出笑容來：“自幼就時常有人在我耳邊念叨，說她是百分之百的名門閨秀，骨子裏流淌著純粹的貴族血統，而她性子又格外溫婉，不會與人勾心鬥角，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人選，其中要數謝誌霖的母親念叨的次數最多。”

    “那個時候，我年少氣盛，偏要和她爭個高低，自認為自己比她更適合謝誌霖，而且意氣風發的謝誌霖當時比起她，也和我走得更近，出去見朋友那種事，也隻帶我去，從不帶她，我覺得我心眼夠到，贏過她，結果在我們這些‘聰明人’之間，‘性子溫婉’不會‘勾心鬥角’的女人，更叫人搞不懂。”

    花倬雲連連搖頭：“不是的，你們誤會她了，其實她很簡單。”

    程宇蓮嗤笑：“真要是簡單，為什麽你和謝誌霖都不理解她？我明明已經把事情說清楚，可你還在強調，她為了謝誌霖自殘那種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是，她的確因為謝誌霖割過手腕，但並不是因為被拋棄而想不開……”

    花倬雲無言以對：“……”

    程宇蓮咬著牙：“她曾經深愛過的兩個男人，沒有一個理解她——那個保守的一個小女人，將自己的身心徹底交付謝誌霖，可謝誌霖還是無法看清她究竟愛不愛他；她苦等你十幾年，可你居然認為她拿你當成和謝誌霖賭氣的棋子？她那種性格的女人，會是個喜歡賭氣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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