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地獄啊,隻要他一個人去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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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情人節,他一時間心血來潮,突然生出要陪緹恩一起過的念頭,並給予她暗示,結果事到臨頭,莫名心慌,於是接受陸翼遙的邀約。

    如果當時知道,那將是緹恩這輩子最後一個情人節,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錯過,隻是再懊悔自責也枉然。

    盡管他又一次放她鴿子,她也沒有半句怨言,但他可以想象,那天她一定又做好一桌子他愛吃的菜,就像央視播出的一則公益廣告,那個忙忙碌碌做飯炒菜等待家人回來吃的大媽,結果卻等來兒孫相繼打回電話說“不回去了”。

    她還不如那個大媽,因為他連一通“不回去”的電話都沒打給她……

    後來,那個時乖命蹇的女孩,再也不用繼續苦等他。

    而她搭上半生心血,甚至賠上自己,拚命尋找的身世之謎,當時就在他嘴邊,可他將其視作汙點,隻言片語都不曾給她,讓她帶著遺憾離世。

    事到如今想想看,沒告訴她興許也是好事,讓她知道自己和同母異父的哥哥有這樣的關係,多惡心!地獄啊,隻要他一個人去下就好了。

    妹妹,對不起,讓你這麽苦,我有什麽資格享受幸福?

    視線被眼底溢出的水霧氤氳得模糊不清,恍恍惚惚地感覺,再依依的筆跡,和當年蘇緹恩在A4紙上罵他沙豬字體神韻極其相似,什麽情況?

    謝南城沒有回應,門外提心吊膽的謝奶奶搞出的響動越來越誇張,他實在打不起精神應對,拉開書桌櫃抽屜,找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裝進去。

    提著檔案袋站起身,來到窗戶前,拉開來縱身一跳,動作姿態一如他十七歲那年。

    但這次還是有不同之處,那就是盤臥在牆根的,再依依帶回來的蠢狗斑斑,在他落地的瞬間,就被它發現了。

    看到撲棱一下站起身,躥過來擋他道的攔路狗,謝南城心裏一緊,發狠威脅它:“要是吱一聲,勞資活剝了你!”

    被謝南城氣勢震懾住的斑斑,不由自主垂頭夾尾,果然沒搞出動靜,但還是執拗地堵在他前頭,小眼睛怯生生地瞄著他。

    但憑它一條狗,哪能真攔截住身手矯捷的大男人,輕易脫身的謝南城第一時間去找自己的車,結果沒找到,別的車也都被鎖進庫裏,他沒鑰匙,要是找人開門,那和自投羅網又有什麽區別?

    就算沒有四個軲轆,那他還要兩條腿,想走就走,大門鎖了,可以翻牆。

    魚有魚路,蝦有蝦道——謝南城可以翻牆跑出去,斑斑是沒那飛天的能耐,但它有狗洞啊,想要出去,比謝南城簡單多了。

    斑斑鑽出去之後,縮頭縮腦蹲在牆根,等著謝南城,見謝南城翻下牆頭,它悄無聲息跟上去。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飄起雨,淅淅瀝瀝的不算大,但時間久了,淋濕衣服還是不成問題的。

    始終守在書房門外的謝奶奶,察覺到事情不對,直接叫趙宏遠拎著板斧上來,幹脆暴力破拆。

    打開房門衝進去,卻隻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和隨風搖曳的窗簾,謝奶奶兩眼一翻,仰麵朝天倒下去。

    淩晨時分,路上本來就沒多少車,何況又是相對偏僻的路段,而落湯雞一般的謝南城幽靈似的在路上晃蕩著,怎麽看怎麽詭異,誰敢停車載他一程?

    伴隨他的,隻有頭頂的燈,腳下的路,還有身後亦步亦趨的傻狗子,從深夜走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竟給他摸到再家大門口。

    昨夜這裏的宴席,可以說盛況空前;眼下卻是冷靜蕭瑟,一夕回到再依依離家出走那幾年的冷落。

    謝南城掏出藏在衣服裏麵,小心維護著的檔案袋,雖然他把自己搞得很狼狽,但被帶有防水功能的牛皮紙袋保護著的離婚協議還是完好如初的。

    隻要把它交給再家人,他和再依依,也就徹底變成過去了。

    憑良心講,埃吉爾對再依依是真不錯,正如旁觀者所言,相對來說,像埃吉爾那種懂得隱忍克製的溫柔男人,才更適合再依依,他們在一起,應該會幸福的,何況,就連他的親生兒子不也誠心希望埃吉爾可以成為他的繼父麽?

    遲疑隻在一瞬間,苦笑一聲,深深地再看一眼還在自己手中的檔案袋,將它塞進再家信報箱,心口好像被掏空,也沒留意有沒有全塞進去,轉過身,路漫漫,他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麽遠的路,斑斑竟硬生生跟過來,蘭姑一再強調它腿有舊疾,一旦累著就會複發——可見,蠢狗就是蠢狗,還什麽世界犬種智商排行NO1?誇大其詞吧,要是真有腦子,會堅持這麽久,自殘啊?

    眼前就是它等了六年的女主人家,這裏到處都飄著她的馨香,不管是出於肢體的極度虛軟走不動,還是對女主人的思念和渴望,估計斑斑接下來都不會再跟著他了。

    回頭想想,還真說不清心裏是一種啥滋味——到頭來,陪他走過最黑暗的一段路的,竟是再依依當年端出準備跟他拚命的姿態,從他魔爪下挽救下來的這條狗。

    雖然幸福就在背後,但你已經沒有資格強求,所以謝南城,別回頭,回頭你肯定會反悔,即便前方是無邊寂寞路,但那也是你應得的,這就是報應!

    在心底默默鞭笞自己的謝南城,行屍走肉般走遠,因為不曾回頭,所以也不清楚身後發生的事——檔案袋並未完全塞進再家信報箱,露出一角在外麵,就在他轉身沒多久,就有人走近信報箱,先瞅瞅他的背影,又瞧瞧信報箱口露出的檔案袋,歪著腦袋想了想,抬手倍加小心地將檔案袋給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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