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城沒應聲，蘇茂林偷眼去看他，搞不清楚他對蘇爽改名是個什麽態度，不過看謝南城神色可以推斷，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既然人家已經見過他這棵搖錢樹的“根兒”，他就沒必要硬掘出來敗謝南城的好感度。

    蘇茂林笑眯眯地對著謝南城：“都說女兒要貴養，我雖沒啥文化，可一直信守這一條，就算日子再艱難，也從沒苦著迪恩，她從小聰明伶俐悟性高，還酷愛文藝活動，想想那個時候，我辛勞工作，省吃儉用，攢下的錢全用來送她去學唱歌跳舞，那日子……”揪著髒兮兮的衣角擦眼淚，“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出人頭地，覓得像南城你這樣的金龜婿。”

    女兒要貴養？這蘇茂林還真好意思說出口！也是呢，畢竟蘇茂林從沒把緹恩當作“女兒”看待。

    對蘇茂林的部分說法，謝南城也是認同的——不管蘇茂林當時抱持什麽樣的心態，的確在蘇爽身上砸下不少本錢，可那些錢絕對不是他“辛苦工作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那些錢是壓榨緹恩得來的。

    事實上，蘇茂林好吃懶做，賺得錢夠不夠他自己抽煙喝酒還是兩回話說，所以聽他大言不慚地吹噓，充分代入到緹恩境遇的謝南城，感覺就好像自己被狠狠地淩虐了。

    要不是經過時光打磨，讓謝南城逐漸變得喜怒不形於色，換做從前那個盛氣淩人的謝家大少爺，一準拎起茶壺直接拍花蘇茂林的臉。

    隨後上菜的時候，謝南城沒有通過蘇茂林，直接點酒：65度牛欄山、68度五糧液、70度霸王醉，再加紅酒和啤酒——酒要混合起來喝才帶勁兒嘛！

    聽到酒名，蘇茂林眼珠子就開始冒綠光，待菜品上齊，酒水也送過來，服務員退出去，並體貼的替他們帶上包廂門之後，蘇茂林立馬對擺在自己麵前的鬆板肉動筷子，甩開大嘴巴子：“吧唧、吧唧、吧唧……”一副餓死鬼托生的模樣。

    謝南城也餓了，可他並不急著填報自己肚皮，而是先給蘇茂林倒了紅酒——當然，像蘇茂林這種人，是別指望他能優雅地端起高腳杯，慢慢搖晃，輕抿細品，他更喜歡拿大茶缸子倒酒牛飲，或者幹脆對瓶吹，所以謝南城倒的紅酒遠多於正常標準。

    蘇茂林吃噎著了，果然端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順過氣後放下杯子，一臉嫌惡：“這玩意沒勁兒，倒白的——滿上！”

    謝南城勾著嘴角點頭：“好的。”順手撈過70度的霸王醉，給蘇茂林斟上滿滿當當一大杯。

    蘇茂林在此之前已經接連餓了兩天，這會兒遇到好酒好菜，是什麽都顧不上了，墊個半飽後，才想起謝南城。

    從前他跟狐朋狗友們吃吃喝喝，養出勸酒的毛病，潛意識裏認為，喝酒不勸就是不熱情，他隻剩一隻手，不方便，於是把椅子拽到謝南城身邊，站著給謝南城倒酒，從表情到動作，諂媚到爆：“來來，這一千來塊一瓶的酒，滋味就是不一樣，你品品。”

    謝南城沒有拒絕，任憑蘇茂林給他斟酒倒滿，當著蘇茂林的麵，裝模作樣地品嚐著，回頭就趁蘇茂林不注意吐到餐巾裏。

    蘇茂林肚子有底後，就不吃菜專盯酒，邊吃邊留心謝南城的表情。

    自從蘇爽傍上了謝南城，那日子過得就是扶搖直上九萬裏，蘇茂林也明白蘇爽不讓他回來的原因，畢竟給謝南城知道“蘇迪恩”是個真材實料的假貨，沒準能一榔頭把他們父女倆從雲端夯下來。

    並且當時蘇爽為了安撫蘇茂林，也沒斷了他的花銷，這會兒他出現在謝南城麵前，實在是走投無路——債主給的最後期限，眼瞅著到頭了。

    試想一下，不要求任何抵押物就敢借貸出大額資金的那種公司和個人該是什麽角色，絕對和冤大頭傻甜白一點都不沾邊的，真要觸及他們的底線，絕逼立馬變身成比黃世仁更驚悚的典型債權人——別說拿親姑娘抵債，就是再搭上外孫女，人家也不會饒他一條狗命！

    雖然總能聽到諸如“大不了一死，十八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之類的豪言壯語，可關鍵是，他的債主是超級變態，確定從債務人身上實在榨不出油水，體內零部件也卸下來賣掉，還是還不夠，就會要人命，但絕對不給債務人痛快，尤其熱愛觀賞債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淒厲模樣，還要組織其他債務人一起觀看，並錄下視頻給後來者播放，以儆效尤。

    蘇茂林被斬手的當天，他的債主大老爺命狗腿子們摁住他觀看著名酷刑“活脫衣”。

    斷了手，疼得死去活來，但蘇茂林也知道，隻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斷肢是有可能被接回來的，可債主竟當著他的麵，把他那隻手給煮了，逼著他自己啃下去，骨頭渣子喂了狗，徹底絕了他的念想。

    已經惡心到這種程度了，債主還不算完，又給他蒙上眼睛，拖死豬一樣拉出去塞汽車後備箱裏，帶進荒山老林，現場圍觀不久之前和他一起出入賭場的“鐵哥們兒”被“活脫衣”。

    把四分之三個人栽土裏，頭頂劃個十字花，往花心澆水銀，那淒厲的慘叫聲，至今猶回蕩在蘇茂林的耳畔。

    所謂的“脫衣”，實際上是被用刑的人因為無法忍受劇痛而激烈掙紮，但泥土的作用力將其牢牢鎖住，最後，人就從十字花切口中躥出來了，皮還留在泥土裏……

    蘇茂林看著奔跑的血人，嚇得連斷手的疼痛都給忘記，屎尿橫流，癱倒在地，軟成一坨臭肉，他心知肚明，要不是事先說明自己有個嫁給有錢人的女兒，自己肯定也就變成這種殺雞儆猴中的那隻“雞”，畢竟在異國他鄉，治安特別混亂的地方，死個人還真不算什麽大事。

    而蘇茂林的“鐵哥們兒”之所以成為被殺死的“雞”，完全是因為雖然蘇茂雖然有蘇爽，可他遲遲拿不出足夠的錢，債主堅信親眼目睹酷刑的確很有震懾力，但肯定沒有看著老熟人被折騰來得夠刺激，於是蘇茂林的“鐵哥們兒”就這樣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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