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捧著腦袋的謝奶奶，還在搖頭：“我可憐的小城城，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麽孽，這輩子要受這麽多苦，明明已經獲得幸福了，偏偏又遇上迪恩那麽個禍害……

    看謝奶奶搖頭的頻率，再依依都替她暈得慌，抬起雙手覆蓋上謝奶奶抱頭的手，微微用力止住謝奶奶機械性的動作，湊近謝奶奶，柔聲細語對她說：“奶奶，迪恩自食惡果，早就墜樓身亡，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糾纏你的孫子了。”

    見到錫予和再依依清醒過來的謝奶奶，在遭到再依依拒絕後，又閃躲回她的縹緲世界中，思維跳躍，胡言亂語：“迪恩墜樓身亡？你搞錯了，那個不是迪恩，墜樓的是緹恩——南城的摯愛！”

    聽到這話，再依依露出懷疑的目光，仔細審視謝奶奶的表情，看有沒有裝瘋賣傻的跡象……

    一輩子爭強好勝的女強人，不想桑榆暮景，竟陷入如此境地，眼下更是哭得像個無助孩童，嚎啕出聲：“緹恩是宇槿的親骨肉，她就是那個被我送走的可憐女嬰，要不是我為了一己之私，她肯定會被父母像小公主一樣寵愛，和南城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相戀結婚幸福到老……到如今搞成這樣，全都是我的罪孽，可冤有頭債有主，有報應不應該統統來找我麽，為什麽要加諸在南城身上？”

    再依依曾經看到過一個說法：“有施必有報，有感必有應，故現在之所得，無論禍福，皆為報應。”她一直認為，這應該算是迷信中的一個美好願望，畢竟現實生活裏，很多情況下，並非做善與行惡，都會收獲與之相對應的“報應”。

    在她還是緹恩那會兒，雖然平日裏看上去冷淡安靜，可她畢竟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女孩，雖然經曆坎坷一些，但終歸肉體凡胎，難以跳脫七情六欲，也難避免情緒低落的時候。

    就像十六歲那年，身心遭受重創的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也曾出現過這樣的念頭：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人關心愛護我，像路邊雜草一樣的我，卑微的生長著，遭受風吹和雨打還不算完，還要再經曆這些磨難，活著，真是太痛苦了，我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好在那念頭來得急去得快，很快她就恢複常態，甚至倔強地想著：正是因為你們不想讓我活，我才更要活下去，偏不讓你們稱心如意……

    因為躺在病床上不能動，於是思考時間前所未有的多起來，她告訴自己：緹恩，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所謂“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也不過是句安慰話，不是還有一句和它平分秋色的話，叫“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

    “善有善報”在她腦子裏沒什麽典型案例，“好人不長命”倒是從上小學那會兒就知道了——要知道新中國最有名的好人，他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

    強行講福報？大約就是事後得到毛爺爺的親筆題字，然後設立專門的紀念日，成為幾代人學習的好榜樣……倒也說得通，畢竟像流星，它的美好就在轉瞬即逝，生活中絕大多數人都是碌碌一生，哪怕活到八九十歲，可被遺忘的速度比流星還快！

    但論身後名，武大郎和潘金蓮可就是“善有善報”的典型反麵案例——人家兩夫妻，恩恩愛愛，和善寬宏，卻因被朋友誤會，遭到惡意誹謗，又被後世添油加醋，譏諷挖苦，遺臭萬年……說好的“善報”呢？

    至於“惡報”，哈，聽說那個臭流氓家裏很有錢，禍害了她不說，更是差點要了她的命，但仗著家裏有錢，連牢飯都不必去吃，甚至“受害者家屬”還要站出來向對方賠禮道歉，謙卑地說什麽：“都怪我，沒教育好那個不要臉的死丫頭，給貴公子添麻煩了……”

    蘇茂林是個粗人，說話間多夾雜爹媽老子祖宗八輩，那些算得上咬文嚼字的酸話，可以想象，一定憋得他臉紅脖子粗，還真是一出諷刺劇啊！

    再依依的思緒隨著謝奶奶的話跳躍發散，抽抽搭搭的謝奶奶，在一通絮絮叨叨地懺悔過後，又嗚嗚咽咽哭了一會兒，突然提高音量，拔高的一嗓子：“不對——”略顯沙啞，聽著有點刺耳，“當初那個事，我雖然犯了惡，卻沒有做錯。”

    被謝奶奶驚嚇回神的再依依，拿手捂住胸口：“？”

    謝奶奶視線飄來蕩去：“雖然那麽做，很對不起宇槿他們一家三口，可要是那個時候，我沒用手段把宇槿留下來，可能早就失去我的城城，對，要是沒有宇槿，就算城城不撐死自己，也有可能因為扛不住心底的恐懼，過早的夭折，所以就算那麽做對不起那個姓花的男人和緹恩，可對於謝家來說，把宇槿留下來是正確的，對，我沒做錯，沒做錯……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麽懲罰，全來找我好了。”

    再依依被謝奶奶突然的瘋態給震住，一時間沒能做出任何反應。

    謝奶奶說完那些話，開始不老實起來，左轉右看，把搖椅晃得擺幅劇烈：“咦，我的城城呢？誒，不對不對，不是城城，是誌霖，我的小誌霖呢？煜宸啊，我找不到我們的誌霖了，這可怎麽辦，我不是故意把他弄丟的，我們的誌霖呢……”

    聽到謝奶奶尋找謝南城他爸，再依依終於回過神來，推測謝奶奶大概在找先前放在旁邊的重生娃娃，於是想去抱那個娃娃，可有一雙修長窄秀，骨節明麗的手先她一步捧起娃娃。

    再依依循著那雙手向上看它的主人，不出意外的一張臉，隻是臉上噙著難得一見的尷尬笑容：“你來了。”心裏明白再依依不會回應他，直接轉向謝奶奶，將重生娃娃輕輕放在她懷中：“奶奶，你的寶貝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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