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惹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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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日子,也許永遠都是無法預知的……
“喂!先生,這裏是不能停車的喲!”我抬起右臂使勁地搖晃,示意來人迅速離開。
富麗花園東門a區入口處,是我值守的區域,負責每天進出車輛的登記和亂停亂靠的驅離。
這是一部嶄新的奧德賽豐田轎車,一個肥頭大耳戴著寬邊墨鏡的家夥,聞聲從緩緩自動收縮的玻璃車窗裏探出頭來,趾高氣揚的輕蔑地掃視了我一眼。
“咋啦?老子愛呆哪就呆哪!關你個小保安鳥事?別他媽弄了一身狗皮,就分不清你親爹娘老子了,別說是你,就是你們老總也得給爺讓道,你他媽算哪根蔥?趕緊給老子滾犢子吧!”那家夥憋著一副東北二流子的腔調,連珠炮似地嘲罵著。
盛氣淩人的話匣子裏,滿是火藥味,濃烈得似乎隨時隨地都可以引爆起來。
真可惡!今天可是我第一天上班啊!就像當年我來到部隊第一次手握鋼槍,站崗放哨一樣,神聖豈容侵犯?
你說青天白日的碰到這麽一個蠻橫無理的大混蛋一個無賴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地痞流氓,是多麽多麽地令人義憤令人發指呀!
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來不及多想,刹那間一股血氣直衝我的腦門:“你嘴巴放幹淨點,積點口德,別老子天下第一!”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裏明文規定人流密集區不能停車,我警告你趕快離開!”我沒有被胖子的淫威所嚇到,理直氣壯,斬釘截鐵地說。
誰知道,那廝非但不由分說,反而像一頭被激怒的豺狼,變本加厲瘋狂無以複加,他居然啟動發動機加速將車子駛向了小區人行通道。
此時此刻,一個推著嬰兒的老奶奶剛好推車經過,眼見她們即將遭遇輾軋的危險……
“給我趕快停車!趕快!”我一邊迅速地奔跑過去,一邊憤怒地高聲喝止。
那廝依然不理不睬,駕車繼續前行。
也許是怒火焚燒了理智,說時遲那時快,話音未落我便狂舞著值班室裏那根兩尺來長的橡皮甩棍,使出吃奶的勁朝那廝豬似的腦袋上狠狠地抽打過去。
“哎呦喂!我的個媽呀,打死人了啊!”那家夥一邊尖叫,一邊貓似地往車裏閃避。
“哧溜”一聲,車輪終於戛然而止,被迫停了下來。
一股熱浪夾雜著塵埃,直嗆人的口鼻,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膠臭味。
有驚無險,幸好豐田凱美瑞轎車離嬰兒車僅有咫尺之遙。
我憤怒的烈焰依然沒有熄滅,“啪啪啪”隻幾下,這家夥的車窗玻璃和墨鏡已經被我給砸了個稀巴爛。
犬牙交錯般殘碎的玻璃碴上一股殷紅殷紅的鮮血在汩汩流淌 ,徑直滲透進鑲嵌車窗玻璃的卡槽裏。
這時,一個頭戴大沿帽身穿保安服的大塊頭,神色慌張氣喘籲籲的迎麵跑來,厲聲朝我吼叫道:“哎呀!趕緊住手,哥們!你闖大禍了,你打的可不是個主啊!他就是候老三,是咱這半邊天的黑道老大呀!惹不起的呀!你看你看,這怎麽得了哇!……”
原來,來人是保安部的薑隊,我的“頂頭上司”。
他驚恐萬狀結結巴巴地對我訓斥道,額頭上彌漫著一層薄薄的水花狀細小的汗珠子,“趕緊把衣服脫了,快逃吧!”他使勁地推搡了我一把,把一百塊錢硬生生地塞到我的手心……
緊緊攥著褲兜裏僅剩的一百塊錢,悵然若失地眺望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眼簾的一道道風景;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退伍後我背井離鄉,憑借著在軍營裏的一段刻骨銘心的軍旅生涯,終於在浩浩蕩蕩的求職大軍中,苦苦尋覓到了一個所謂急聘高級保安人員的招工信息。
盡管入職條件非常嚴苛,但此時此刻對於一個為了找份工作已經被折騰得精疲力竭耗盡錢糧連隨身的盤纏也幾乎所剩無幾的流浪者,或者說一個倉皇的落魄者而言,這簡直就像一個在幹涸的沙漠裏渴得奄奄一息的人得到最後一滴水一樣。
我似乎又看到了“生”的希望,簡直有點欣喜若狂,激動得手舞足蹈。
我毅然作出決定,哪怕就是赴湯蹈火,也要去闖一闖試一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不曾想自己平凡的從軍經曆,在保安這個競爭激烈的行當裏,竟然成了香餑餑萬金油。
在趨之若鶩的眾多應聘者的角逐中,我和另一個同樣擁有當過兵這塊“金字招牌”的人,順利地進入了省城一家知名房企成為了一名專職保安,包吃包住,月薪三千元。
雖說這是份被有些勢利之人視為下九流的營生,但是看著一個個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乘興而來的硬漢被淘汰,哭喪著臉悻悻地敗興而歸的背影時,我的虛榮心開始作祟,頓時湧現出一陣陣舍我其誰的優越感來。
滿腦子裏飛舞著什麽天生我材必有用鵬程萬裏大展宏圖前程似錦等等昭示著前途一片光明的華麗詞藻,我阿q似的沉浸在無限美好的憧憬之中。
我咬咬牙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不遺餘力地好好大幹一場闖出一片天地來,將來風風光光地榮歸故裏,好好報答雙親的養育之恩……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啊!美夢曇花一現,現實竟是如此地殘酷。
雖然,我也知道自己為了顧全大局,情急之下防衛過當,重創了候三。
但是我當時確實是難以遏製自己內心的怒火與衝動,因為我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嫉惡如仇的人,從來看不慣恃強淩弱的惡人。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必須立即走人。出於安全考慮我決意投奔遠在東北的戰友蘇偉,去避避風頭暫時潛伏下來,以待風平浪靜後再折返回家。
蘇偉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是我戰友裏麵的鐵哥們。
其實,蘇偉並沒有傳言中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豪氣衝天的東北彪形大漢的那種形象,也沒有那種形象印襯下的酣暢淋漓的那種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和豪爽灑脫的氣質。
相反,他反而有南方人身上或多或少透露出的那種精靈刁鑽甚至鬼鬼祟祟的模樣。就連長相談吐都一個樣,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蘇偉身材不高獐頭鼠眼,小眼睛喜歡不由自主毫無顧忌地四處張望。
說話語速很快但常常戛然而止,說一半含一半,給人一種極不幹脆,極不安分的感覺。
更有趣的是,那小子居然長著一雙侏儒般醜陋的羅圈腿,隻要他的步伐稍稍邁快一點,一顫一顫地立馬就會原形畢露,明眼人稍一留神就能一眼識破。
真不知道當初這小子是怎麽走後門,通過兵檢甚至駐地複查的重重關卡溜進軍營的?
就這麽一個賊頭賊腦神經兮兮似乎有點另類的家夥,竟然令我鬼使神差地對他刮目相看。
由好奇到相識由相識到相知。很快我倆便打成一片成為了密友,共同度過了幾年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軍旅生涯。
幾經輾轉,我終於在淩晨時分,抵達了東北邊陲的一個小站。
盡管此時寒氣逼人,但是當我甩開步子一腳踏上這塊肥沃的黑土地的時候,我忽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自由了,終於自由了!我仰起頭,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仿佛鳥入長空魚躍大海,渾身上下,頓時感覺無比輕鬆。
在車站出口處的幾盞鬼火般昏黃的燈光下,隔著一排鏽跡斑駁的鐵柵欄遠遠望去,我立即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廋削挺拔賊頭賊腦四處張望,那就是蘇我親愛的戰友親愛的哥們!
一股興奮的暖流瞬間在我心中洶湧:“喂!小偉子,小偉子(以前在部隊,戰友們背地裏都這麽叫他)”我抑製不住內心激動的心情,踮起腳尖從人群中努力地探出頭來,使勁揮動著高舉的手臂衝著遠處的蘇偉大聲呼喊。
一出柵欄門,“瘋(峰)子……瘋子(我叫高淩峰,名字裏有個峰字與“瘋”諧音,所以戰友們有時候也這樣頑皮地戲稱我。),我在這呢!”沒想到蘇偉那小子比我還激動,話沒落音他就直接衝到我的跟前,竟然把我“連人帶馬”地整個給抱了起來。
我畢竟是個大塊頭,蘇抱我顯然很吃力。
“嗨!“瘋子”,你小子還那樣,結實著呢!”蘇偉緊捏著拳頭猛地給我當胸捶了兩下。
居高臨下,這時我才驚訝地發現,蘇偉這小子竟然是身著警察製服來的。
“哎!小偉子,你小子真有板眼呀!當上警察了?”我好奇的問到道。
原來蘇的爸爸居然是縣公安局主管交通的一把手,所以他退伍後“理所當然地“世襲”了他父親的選擇,加入了人民警察的光榮行列,成了縣交警隊裏根正苗紅前途無量的官二代,分配在事故科工作。
直到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了蘇在部隊時,為什麽一直對自己的背景諱莫如深?為什麽經常有上級軍官單獨找他談話?為什麽他一個羅圈腿居然……?
原來如此啊!我恍然大悟,心裏一下子全明白了。
“朝中無人不做官”,這種醜惡而腐朽的官僚主義作派是社會的公敵,它像一個肮髒的毒瘤腐蝕和踐踏了公平,曾經給多少人帶來了不平等的競爭啊!
然而現實就是現實, 一切盡在必然中……
想想自己的身世,想想自己淪落到今天的地步,想想自己未來的日子……
一種深深的挫敗,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一種憤世嫉俗的仇恨交織在一起襲上心頭,“剪不斷理還亂”……
做一個好人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隻為養活自己贍養父母,有這麽難嗎?此時此刻,我多麽想一個人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啊!
蘇的家離火車站頂多兩公裏,坐著他偷偷開出來的警車,幾分鍾的光景就到了。
這是一幢新建的機關住宅樓,大門有門禁,一對大石獅子瞪著炯炯有神的眼睛威風凜凜的蹲在大門兩側。
寬敞整潔的大院在靜謐的子夜,顯得冷冷清清。
在車燈的光束強烈的照射下,一團團茂盛的花草和錯落有致的樹木簇擁在一起,顯得有些光怪陸離,露出鬼魅般婆娑猙獰的黑影。
夜深人不靜,有幾戶人家的窗戶裏還隱隱約約地透出幾縷淡淡的橘黃色的燈光,給人一種溫馨的家的味道。
我緊隨在蘇的後麵上樓,台階很寬,不一會功夫我們便來到了蘇位於三樓的家。
這是一幢內複式建築的樓房麵積挺大,歐式風格的廊壁、光彩奪目的水晶吊燈、仿古的紅木家具、俄羅斯傳統地毯、中外名家的壁畫……
陳設頗為講究,現代氣息濃厚,整個房間被點綴得熠熠生輝。
蘇熱情不減,他一邊和我津津樂道地敘說著闊別以來的陳年舊事,一邊忙得不亦樂乎地給我煮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榨菜肉絲麵。
是夜,倆我抵足而眠,天南地北海闊天空的沒完沒了地聊了整整一個通宵。
此時,我心中那份依人籬下的顧慮已然消散,直到初升的太陽驅散了濃重的夜色,我才疲乏不堪地酣然入睡。
人生如狩,未來的命運會是什麽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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