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轉戰”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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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駝子去了,他是死不瞑目的,他的肉體雖然消失了,但他的靈魂永遠難以解脫,因為,他心中有著那份沉甸甸的永不磨滅的撕心裂肺的掛牽……

    生如碌蟻,死如微風;生命的顏色其實是鮮血染紅的。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何況我等凡夫俗子,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啊!有時你想一走了之一了百了都很難,很難,哪怕你死了;親情永遠是最難割舍,最難放棄的,就像你永遠難以放棄仇恨和抱怨一樣。

    人有的時候是非常感性的,總是企望著幸運之神突如其來的光顧,三教九流,所有的人,都身不由己的活在現實的自我世界中,和希望的夢幻裏。

    人,無時無刻的不是在奔著美好的憧憬而努力的活著……

    小時候,老師們通常會吩咐同學們寫一篇題為“我的理想”的作文,記得很多同學寫的是長大了想當一名老師,或者是當一名警察。

    當老師,多風光呀!每天手執教鞭,頤指氣使,不用背書,不用寫作業,連家長也要點頭哈腰的看他三分臉色。當警察就更不用說了,在路邊撿到一分錢都得交給他,這個家喻戶曉的歌誰不知道啊?還有《黑貓警長》裏的黑貓警長,到處捉耗子抓小偷,多威武霸氣,簡直天下無敵呀!

    對強權的畏懼和崇拜,從兒時就深深地紮根在我們的心裏,隻有一個同學理直氣壯的說:自己將來長大了的理想是當一名農民,其實,這隻是他對自己未來的真實想法罷了,居然引來滿堂大笑,農民還要當嗎?當農民這不是糟蹋了理想二字嗎?你娃就是不念書,回家不是一樣的當農民修地球嗎?同學們群起而攻之,各種嘲諷,各種挖苦,如磚頭瓦屑向他無情的砸去,就連老師當時也批評他沒有出息。

    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那些攻擊他的同學們幾乎都和我一樣成了貨真價實的地地道道的農民或者說是農民工,而那個言之鑿鑿修地球  ,誓當一名農民的同學,出汙泥而不染,一枝獨秀,考入985名牌大學,留京作了一名教師。人啊!再崇高的理想,再遠大的抱負,有時候,似乎終究難逃命運的擺布。

    我打算當一名掌刀子的大工,做一名手藝高超的砌匠,成為一個“百藝好藏身”的名正言順的手藝人。我要把我的身份改寫一下,不再是小工,而是老板當八斤寶寵著,小工當老爺“伺候”著的大工師傅——風光無限的大砌匠。

    自從駝子出事死了,隊裏接二連三又出了幾件大事,不過不是什麽孬事,都是些大快人心的好事:

    萬禿子拿出了一筆錢,買來嶄新的花彩條大油布,拆了些腳手架上麵的鋼管,又東拚西湊地找來了一些廢棄的木板;扒了破爛不堪的夥房,搭建了一排敞亮,幹淨,嚴實的臨時工棚,新的夥房,“飯堂”,“寢室”一應俱全,我再也不用工地旅館兩頭來回奔波了,而且,也節約了每天二十塊錢的房費,即便是入不敷出,再也不用為房租沒有著落而發愁了。

    當地政府給施工隊送來了嶄新的黃球鞋和安全帽,人手一份,而且,當麵嚴厲的批評了萬禿子和刀疤臉,勒令他們整改:從今往後,絕不允許赤腳作業,買鞋的錢由包工頭報銷,不得克扣;腳手架不允許人料同乘,采取下送上接的原則,保證安全施工。穿上久違的鞋子,一腳踩在堅硬的土地上,就像踩在鬆軟的沙漠裏,別提有多麽的愜意,我感覺整個腰杆都挺直了很多,從此,我將告別“原始社會”,告別“猿人”的“狩獵生涯”,回到文明世界,回到現代人的生活中,見鬼去吧!可惡的“光腳板時代”……

    還有最大的喜訊,新客運站順利通過驗收,提前竣工了!

    “8月10日下午,雨,郵局,寄給家裏兩千塊錢。”我在工棚裏,用撿來的學生練習薄又清清楚楚的記下了一筆賬。

    萬禿子又在河南接了一樁大活,施工隊不日即將開拔,轉戰中原,鳴鑼開工了……

    真是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啊!日子仿佛一天天好起來了。

    河南,亦稱中州,現簡稱豫,地處黃河中下遊腹地,古魏國也,中原文化的發祥地,皇帝的老窩,曆史上有近二十個朝代在此建都,是個人才薈萃,人傑地靈的地方……

    施工隊共劃作五個組:砌工組,木工組,水電工組,雜工組和後勤組。我理所當然隸屬於雜工組,在刀疤臉的麾下“聽差”。

    “你娃有出息了,想學砌匠,幹大工,你知不知道,這拜師學藝是有講究的,是要請酒上禮的呀!拜師一回,出師一回,拜師喝的是拜師酒,出師喝的是謝師酒。”刀疤臉信息怪靈通,不知在哪打探到了我拜師學藝的消息。

    “拜師酒,我可沒聽說過,今天聽頭一回。”我驚訝的合上看得正入迷的大本頭,一骨碌從被窩裏爬起來,十分好奇的問道。

    刀疤臉坐在床沿上,麻利的從褲兜裏掏出一包黃金葉的香煙,一隻手捏住煙盒子屁股,輕輕抖出一根雪白的煙卷來,一低頭叼在嘴裏,騰出的另一隻手則掏出打火機,非常老練地啪的一聲把煙卷點著,“阿嚏”,刺鼻的煙草味彌漫在昏暗的燈光下,我被熏得眼淚汪汪,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砌工組裏的大師傅,我最看好方老殼,他的砌活幹得最利索,最幹淨,最快速,人也老實厚道,不善言辭;別人叫他方老殼,並不是說他的頭長得像升子(從前民間盛糧食用的工具,四方形),而是譏笑他處事木訥,不知變通,說白了,就是一根經,喜歡較真,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迄今為止,我在川軍施工隊裏唯一的老鄉。

    有了野心,也就有了願望。

    於是乎,我天天盼著刮風下雨,天天盼著歇工,因為,隻有下雨天,而且,是那種下得睜不開眼的傾盆大雨。隻有那樣,才可能歇工休息,除此之外,歇工的可能性幾乎為零,而隻有歇工,我的計劃才有可能付諸實施,否則,一切隻是空談,一切都是泡影……

    終於有一天,隨著晴空一聲霹靂,施工隊迎來了入豫以來的首場大暴雨,咆哮的雷鳴聲,伴隨著張牙舞爪的刺眼的閃電,震撼得地動山搖,嘩嘩的大雨一股腦地下了起來。

    我披了一張薄膜,冒著狂風暴雨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泥濘,買了一瓶燒酒,一條黃金葉的香煙,輾轉來到方老殼的寢棚,說明來意,並將禮品權當請酒意欲送給他。

    “啊!小老鄉,這可使不得,使不得,你不知道這的規矩喲!”我萬萬沒想到,方老殼做賊似的,連連朝我擺手,竟一個勁地推托起來,我呆若木雞,不知所措,尷尬萬分;難道是嫌我人輕禮薄,或是自命清高,技不外傳?

    吃了閉門羹,豬頭臉,我窩了一肚子火,跑到夥房向燒火婆討了兩根火腿腸,就著這那瓶燒酒,一仰脖子,咕咕嚕嚕地一口氣喝了一半,趁著醉意,蒙起頭,呼呼嚕嚕的大睡起來。

    雨過天晴,施工隊又得開工幹活上工地了,我依然分配在雜工組,負責運送火磚砂漿,給方腦殼他們砌工組的大工打下手。

    “喂!栓娃子,你知不知道你的那個老鄉方老殼,昨天晚上給他們砌工組的楊苕貨幾個揍得鼻青臉腫啊!”雜工組裏有名的包打聽老油條周癩子,向發布頭條新聞似的,神神秘秘的湊近我的耳根子悄悄地告訴我。

    “為啥子嘛?”我故意學著他的四川話反問了一句。

    “這你就不懂了,楊苕貨跟方老殼向來就不和,方老殼想收徒弟拉班子,破了規矩,犯了大忌,當然得挨揍呀!”包打聽幸災樂禍的說道。

    “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父的嘛!啷個不曉得嘛!”我沒有理睬他,聽任他自顧自地喃喃自語……

    驚聞此言,我震驚不已,同在一口鍋吃了一年多的飯,同在一個工地打了一年多的工,在眼皮子底下,我竟不知道在這個下苦力的地兒,居然有如此黑暗,如此不可理喻,如此荒唐,如此卑鄙齷齪的潛規則,恣肆橫行……

    前天晚上,不速之客刀疤臉“好心”的突然造訪,神秘兮兮的授意和指點,讓這事變得越來越有些不可思議,我苦苦的思索著,抽絲剝繭,這撲朔迷離的內訌背後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隱密,這分明就是一場串通好的陰謀,一個圈套,一個偽裝好的陷阱;誰是狼,誰是狽,誰是幕後正真的黑手?隻有揭開他們醜惡的麵具,才能一覽無遺地看清他們的嘴臉,讓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

    這真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哪!

    但無論如何,我覺得絕不能讓方腦殼為自己背黑鍋,我要勇敢地站出來,我決定硬碰硬,去找楊苕貨算賬,好好理論一番,我還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總喜歡站在老實人的頭上拉屎拉尿,作威作福的家夥,我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我要讓他知道有壓迫就有反抗,燒水的鍋其實是鐵打的……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1秒記住: 手機版閱讀網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