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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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盛夏的雨夜,電閃雷鳴,“嘩嘩啦啦”的滂沱大雨從白天一直沒完沒了地下到半夜三更。
緊隨著一聲驚天霹靂,一道刺目的閃電將幾個鬼鬼祟祟魑魅魍魎般的黑影投映在院場的磚垛上。
幾個鬼頭鬼腦的家夥穿梭在磚場正手忙腳亂的在扒拉著砌好的磚垛,毀滅一件東西遠比建造一件東西容易的多。
不一會的功夫,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縱橫幾百個平方的磚垛幾乎全部被推散在地,就像鋪天蓋地的蝗蟲瘋狂肆虐過的莊稼地一樣,現場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就在三天前,磚瓦廠的實際控製人莫老更正式與阿市第三建築安裝工程公司簽署了緊急供貨(成品磚瓦)合同,違約欄目裏注明:如果因為供貨方未能及時履行供貨義務,造成工程貽誤或延期的,由此引起的一切損失均由供貨方無條件承擔。
“信則人任焉”,莫老更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他深知信義通天下的道理。
接到訂單後,他絲毫不敢懈怠,立即到磚瓦廠親自組織部署,緊鑼密鼓地安排生產備貨,明天上午是嚴格按照合同約定交付第一批成品磚的時間。
翌日上午雨過天晴,一場大雨把四處衝刷得幹幹淨淨,周圍的景物經過浸泡清洗一處處恰似出水芙蓉一下子出落得眉清目秀楚楚動人起來。
十幾輛爭先恐後地趕來拉磚的大卡車正一線排開,長龍似的在莫老更的磚瓦廠門口等候著裝載。
莫老更和王二妮開著自家的那輛帕薩特,按時來到了這裏,打開院門一看,眼前的景象令莫老更和眾人徹底傻眼了:
足足有三個籃球場麵積的偌大的磚場上,殘磚斷瓦橫七豎八地散落了滿滿一地。磚場夜間臨時用來加班照明的燈線明顯顯地也被人使用蠻力拽掉,破碎的燈渣依稀可見,幾根傾斜的燈杆歪歪扭扭地在微風中耷拉著……
此情此景,簡直不忍直視,莫老更目瞪口呆,渾身氣得不由自主地發顫……
夾雜在人群裏有一個冷眼旁觀的人此時正在心裏幸災樂禍地嘿嘿冷笑,他正急不可耐地看著氣急敗壞的莫老更如何發落這個膽大妄為的肇事者。
“我大馬猴倒要看看你牛栓子這小子這次捅這麽大的婁子如何能夠脫得了幹係?莫老更他能放過你嗎?還不趕緊卷鋪蓋給老子滾犢子才怪,哼!跟我老陝鬥,呸!你他媽還嫩了點……”他在心裏恨恨地罵道。
昨天晚上,正是這個心懷鬼胎的混賬東西自導自演,拉攏了一幫人把這裏給砸了個稀巴爛,企圖嫁禍於初來乍到立足未穩的牛栓子。
因為,昨天負責出磚堆砌的工組就是牛栓子他們組,而領頭的恰恰也是從蘇家趕回被莫老更剛剛提拔為組長的牛栓子。
難道是無巧不成書?……
這廝是誰?何發此聲?一切還得從頭說起:此人正是莫老更口頭任命的磚瓦廠生產廠長陝西人馬尼齋。
馬尼齋四十出頭,皮膚黝黑人長得精瘦精瘦的,用東北話說這個艮(人)賊精,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大馬猴,這其實和他姓馬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當然,有時候本地人有人又習慣稱呼他為老陝,這似乎有點欺生的地域歧視的味道。
馬尼齋是個煙不離手酒不離口,見色追逐有錢必賭的主,別看他人模狗樣,腦瓜子裏的鬼點子肚子裏的花花腸子可多著呢!
他處世刁鑽圓滑,擅長於見風使舵拍馬溜須,又喜歡拉幫結派結黨營私,在外麵混日子算得上是個八麵玲瓏頗有心計的人物。
莫老更雖說對大馬猴的劣跡心知肚明,但是礙於他畢竟在自己磚廠做工多年又是外鄉人,而且他本人也確實頗有一些組織領導能力,矮子裏麵選高個,這生產廠長的這把交椅就被馬尼齋當之無愧地坐定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大馬猴做他的大廠長,牛栓子幹自己該幹的活,這二者之間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並沒有什麽瓜葛可言呀?再說了這牛栓子來的時間也不長,更何況,雖說都是打工但從工作的隸屬關係來說馬尼齋應該也算是牛栓子的頂頭上司之一呀?他怎麽可能以下犯上,拿著雞蛋碰石頭去冒犯大馬猴,和這廝結下什麽梁子呢?
諸君且慢,這其中的故事不得不提及一個非同尋常的女人,這個女人名叫莫麗華,蘇二屯本地人,莫老更的第五代族妹。
因為這層特殊的關係,莫麗華被老哥莫老更安置在磚瓦廠做了最清閑的記賬員的工作,負責材料采購磚瓦庫存發放等過往登記,財務收支則由大嫂王二妮一手支配。
莫麗華三十擦邊的年歲,麵色白皙豐腴俊俏,雖在農村,可以看得出是一個五體不勤好逸惡勞所以保養得很好的女人,穿著打扮也與城裏人沒有什麽兩樣頗為時尚。
這與其塵土飛揚的工作環境和身邊衣衫襤褸的工漢格格不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每天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是窩在磚廠辦公室吹著空調玩弄手機打發時光,隻是偶爾戴頂太陽帽配上寬邊的墨鏡和口罩在磚廠填發出貨單。
她心氣高傲目空一切,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又是聲名顯赫的莫氏家族的人,所以,從來沒有把這群農村來的泥腿子放在眼裏。
不過要強調一下,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有據可考莫麗華祖宗三代都是當地地地道道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人,不折不扣的農民。
可是,這個農民出身的“優良品種”居然從骨子眼裏瞧不起生她養她的農民,這個數典忘祖大逆不道的東西!……
莫麗華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史,早年她不顧家人的堅決反對,我行我素執意嫁給了阿市一個做生意的二婚的城裏人。
可是好景不長,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幾天清福,那個混賬男人見色忘義,又勾搭上了一個俄羅斯的洋妞。
任憑莫麗華死乞白賴地央求最終還是不管不顧地把她給劈腿了,家庭的變故和創傷,徹底激怒了莫麗華,從此,她變本加厲更加仇視身邊所有的男人。
俗話說得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老光棍大馬猴老陝馬尼齋,對莫麗華這塊嘴巴邊上的肥肉,早已垂涎已久虎視眈眈,按奈不住蠢蠢欲動了……
馬尼齋心裏頭打了一個如意算盤,隻要把莫麗華撈到手,攀上這門“皇親國戚”,那麽,自己的將來吃香喝辣作威作福的好日子就會根深蒂固天長地久了。
所以,為了達到他這個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可謂是搜腸刮肚費盡心機地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不擇手段地處處去迎合莫麗華。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棵帶刺的茉莉花偷摘下來。
說實話,雖說馬尼齋是磚瓦廠除了他老哥莫老更以外說一不二的大廠長,一開始莫麗華並不買賬,她牙根就沒有把這個外地來的老陝籍上司放在眼裏,甚至幾乎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他。
不過吃了人家的嘴軟,拿了人家的手軟,大獻殷勤的馬尼齋一旦咬定目標是不惜血本的。
他不知從哪挖來莫麗華的出生日期,每逢她的生日,馬尼齋就會不失時機地在城裏專門給莫麗華擺上一桌豐盛的生日大餐,知道莫麗華喜歡電子產品,還投其所好地暗暗送給她一個價格不菲的蘋果手機和平板電腦。
天幹逢得及時雨,馬尼齋物質的誘惑讓自命清高情感枯竭的莫麗華感到很是滋潤很是寬慰也很是受用,這對於馬尼齋來說正中下懷,他終於如願以償地撬動了莫麗華的根基,捏住了她致命的軟肋。
一次很偶然的機會,無意中馬尼齋意外發現莫麗華竟然有三千多塊成品磚沒有上賬。
於是,他暗自留了一個心眼,把每天的成品磚都記了一個流水賬,到月底趁莫麗華不在他悄悄地溜進廠辦,翻開莫麗華早已準備好交賬的賬本。
天哪!他驚奇地發現每月竟然有上萬塊成品磚沒有入賬,而材料采購的賬目上又虛構了很多。
原來如此呀!馬尼齋不禁陰險的狡黠一笑,莫麗華不慎授人以柄,這讓馬尼齋沾沾自喜覺得有機可趁。
接下來,他暗暗地觀察莫麗華是如何將這批成品磚轉手獲利的,馬尼齋想要來個人贓俱獲。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有一輛車總是在中午飯點的空當來裝車,而且總是習慣看似尋常地摁幾下喇叭(其實是暗號),這時候莫麗華總會裝模作樣的拿著發貨單,嘴裏假裝嘟嘟囔囔發著牢騷漫不經心地走過去。
等戲演得差不多了,拉磚的司機正悠閑自得地點上一支煙,準備啟動發車之時,馬尼齋瞅準時機一馬當先攔在車頭前,招呼著司機下車,“下車,下車,把你的發貨單給俺瞧瞧!”
“你誰呀?我的發貨單憑啥給你瞅呀?”司機有恃無恐的慍怒道,老子有過硬的內線,還尿你個裝車的泥腿子。
顯然,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大馬猴是這個磚瓦廠一人之下的大廠長,錯把他當成了裝車的民工。
眼看事情就要敗露穿幫了,這下可急壞了一旁自以為事情辦得穩穩妥妥正準備轉身離開的莫麗華,她杏眼圓睜,額頭的熱汗把滿臉的粉黛衝得溝壑遍布,活像一張唱京劇的大花臉,
“哎呦喂!是馬大廠長啊,沒事,發貨單開了的,開了的……”仗著馬尼齋一直想吃自己的軟豆腐,莫麗華靈機一動,賣弄美色忸怩作態地迎上前去,試圖用美人計給司機解圍。
“不行不行,馬會計,我感覺最近廠裏莫名其妙地丟了一批磚,數目可不小呢!”
“要是你哥莫總知道了,這事恐怕你我吃不完兜著走,都不好交待呀!”打蛇打七寸老奸巨猾的馬尼齋故意把語氣說得重重的。
不怕賊來偷就怕賊惦記,此時,莫麗華知道事情已經徹底暴露無遺,她的狐狸尾巴已經被眼前的大馬猴給死死拽在手裏無可逃脫,好在隻有他知自知。
“馬廠長,賬是不會錯的,你讓司機走吧,今天晚上我到你房裏給你對賬……”山窮水盡無計可施的莫麗華給馬尼齋拋了一個媚眼,決定“以身試法”,她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
這正是馬尼齋想要得到的結果,不過他的確沒有料到一切會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從此二人苟合在一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成了磚瓦廠無人不知的公開的秘密……
血氣方剛高大英俊的牛栓子的到來,讓風流成性的莫麗華多少有點魂不守舍,他覺得自己內心對男人殘存的愛意正悄然打開。
在牛栓子麵前,她一反常態變得愛說愛笑起來,她處處施展自己的魅力,希望引起牛栓子的注意。
“這絕不是假想中的情敵,牛栓子是一個可怕的競爭對手。”莫麗華最近的一舉一動,馬尼齋盡收眼底。
他知道莫麗華現在不聽使喚和擺布的行為,很大程度上都與牛栓子的現身有關,盡管他牙根就不知道,甚至永遠也不可能知道,莫麗華和牛栓子二人就如同水與火一樣永遠不可能交融在一起。
牛栓子犀利灑脫的辦事風格和知書識禮的氣度,深得莫老更的賞識,前有奪“妻”之恨後有篡位之嫌,馬尼齋覺得眼前的牛栓子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特別是這次牛栓子探友歸來,莫老更火速給他提升為生產組長,這讓他感覺如芒在背,自己的處境岌岌可危,嫉恨交織讓他如坐針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馬尼齋決定主動出擊斬草除根,拔掉這顆眼中釘肉中刺,勢必要一鼓作氣地攆走牛栓子。
所以,在莫老更接到訂單合同召開了班組長緊急備貨動員會議以後,他就開始捕捉一切機會下手,於是他故意把牛栓子的班組安排在第一批發貨的前一天,想給他來個措手不及的下馬威……
“馬尼齋,馬尼齋,你給我出來……”
“大馬猴,你他媽死哪去了,出來放個屁呀!”刹那間,就像是火山爆發一樣,怒火衝天失去理智的莫老更爆了粗口,他歇斯底裏地對著圍觀的工人大聲地咆哮,麵目猙獰可怕。
“莫總,我在這呢!”馬尼齋趕緊從人堆裏鑽了出來,假裝一臉惶恐的樣子”戰戰兢兢”地站在眾人的麵前。
“你說說,你這個廠長是怎麽當的,嗯?”
“你給俺解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莫老更餘怒未消,指著馬尼齋的鼻子大聲的嗬斥著,手指微微發顫,似乎忍無可忍。
“昨天,是牛栓子當班呀,不關俺的事呀!”
“是不是這小子成心搗亂呀?”
“前幾天,他還跟欒憨子說,您有眼無珠,他明明是做廠長的料,你偏偏給他小鞋穿,隻做了一個小組長……”馬尼齋演技十足地當著莫老更的麵編造著謊言。
“欒憨子,你給老子滾過來!”
“你給老子好好說說,那個牛栓子是不是說過這話?”
“是的,是這小子親口對我說的。”
“還說什麽,此地不留爺自有留爺處,他遲早要遠走高飛的。”
“莫爺,這外地來的野小子靠不住呀!”一個叫欒憨子的邋裏邋遢的中年男人假裝怯生生走過來,話中有話地當眾挑唆道,其實,就連這台詞都是一字不漏地幕後和馬尼齋串通好的。
“這絕不可能,二楞子,你趕緊回莫家大院去把牛栓子給叫過來。”女人的心思天生都是縝密的,相對於盛怒之下的莫老更而言,王二妮冷靜多了,似乎看出了這其中的端倪,口說無憑她要當麵對質。
從直覺上,王二妮和莫老更兩口子對牛栓子有著深深的信賴感,他們不情願也不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是牛栓子所作所為,更不相信他們說的話是真的。
昨天趕貨勞累了一天,感覺體力有點透支了,今天上午是我照例調休半天,下午一點接班,我正在被窩裏懶洋洋地熟睡著。
“牛栓子,趕緊起來去廠子裏,莫總在哪候著呢!”樓底下傳來二愣子大聲地喊叫和催促。
“啥事呢?還讓不讓人睡個安逸覺呀!”我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心裏極不情願地嘀咕著。說實在的,接連幾天我的確幾乎沒有睡上一個踏踏實實的瞌睡。
出了什麽大事呢?磚瓦廠被一大撥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車輛圍得水泄不通,怎麽有那麽多附近的村民也趕過去圍觀呢?
帶著滿腹狐疑,我扒開人流,湊攏去一看,天哪!這是怎麽回事呀?明明我們昨天碼放得整整齊齊的磚垛,怎麽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副可怕的模樣?
“牛栓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看你怎麽跟莫總交待!”馬尼齋惡人先告狀,指著我先發製人,想給我一個措手不及。
“大馬猴,你別血口噴人,我們昨天明明堆放得整整齊齊的,怎麽可能再去把它扒拉了呢?”
“不信,去問問我們工組的夥計們,昨天是不是這樣。”
“再說了,我一個人可能幹得了這事嗎?”我理直氣壯的爭辯道。
“莫老板,如果您不相信我,我現在就立馬走人。”
“什麽,你說什麽?你現在就想溜之大吉,我的損失呢?怎麽辦啊?”
“我莫老更真是有眼無珠,沒有看清你這個白眼狼啊!”沒想到我的一句不經意的話一下子惹惱了莫老更,“哐當”一聲,莫老更當著眾人的麵把他那個朝夕把持在手的“心肝寶貝”——貼身茶杯惡狠狠地給摔了個粉碎稀巴爛,飛濺的玻璃渣險些劃到了他的臉上。
“牛栓子,你給老子說清楚,這到底是誰幹的好事?”莫老更怒吼著,他胸中的怨火正在熊熊燃燒。
“外甥,這事牙根都賴不上牛栓子,這都是老陝和欒憨子這幫狗日的給禍害的呀!他們是一夥呀!”
峰回路轉,正當莫老更馬尼齋和我三方劍拔弩張把慘烈的辯駁戰打得白熱化的時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一個關鍵人物出現了,他就是在廠子裏帶病休養的石疙瘩莫老更的堂舅。
原來昨天深夜,石疙瘩晚飯時喝了一點酒,口渴難受喝了一些涼水,半夜三更鬧肚子拉稀,他匆匆忙忙的往磚場南角的茅廁摸去……
天哪,這是唱哪曲呀?他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驚奇的一幕……
事情終於大白於天下,感謝上蒼!石疙瘩終於在節骨眼上開了竅,洗刷了我的冤屈。
雖然,莫老更和王二妮夫妻二人非常誠懇地給我道了歉賠了不是,但是,我不願意把自己卷入是是非非的漩渦之中。
我不顧他們的再三勸說和挽留,執意離開了莫家大院,背上我的行囊,徑直朝火車站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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