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神出鬼沒的大頭鬼老吳，竟然又蹊蹺地躲過了一劫。

    昨晚被拘的豫北籍人員名單中並沒有他，原來事發前夜，他恰巧在阿市一個朋友家玩了通宵麻將，一整宿都沒有歸窩。

    反正這個“借屍還魂”的“吳四喜”，是一個逍遙自在無牽無掛的家夥。

    遠在滇西老家的親人們，早當他已經死去多年，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

    莫老更和王二妮晚上從磚廠回來，夥夫頭老邱趕緊將房客上午群毆的事件一五一十的稟報上來。

    天性多嘴多舌的他，不免添油加醋地“補充”了一些莫須有的“情節”。

    別忘了，他可是莫家大營的大廚呀！見材下料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戲啊！

    一聽事情鬧得那麽大，莫老更霎時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  沒想到人滿為患，還真是一個傷腦筋的事啊！

    要想平息目前一盤散沙的窘迫局麵，眼下最棘手的就是解決住房問題，然後整合人力資源，申設摩租公司進行統一經營管理……

    莫老更端起茶杯一仰脖子，猛地往嘴巴裏灌了幾口茶水，放眼眺望窗外茫茫的遠空，心裏一陣激動，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規劃的絢麗藍圖……

    莫老更要劃地了，莫老更要籌辦一家摩托車出租公司！

    這個小道消息早已不脛而走，從莫家大院到鄰裏鄉間，乃至整個蘇二屯，幾乎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開弓沒有回頭箭，莫老更這回的確是動真格的了，而且極為慎重。

    他緊急召集牛栓子、爬爬蟲和公雞嗓，還有胖頭鬼老吳，第一次以出資人身份，在磚廠辦公室裏舉行首輪磋商會，還邀請了政府一個經貿主任列席。

    經過一整天的熱烈的討論，一個新摩租公司的框架逐步明朗了：

    就近在本村物色一處占地三千平方左右的地皮，建造辦公樓、露天車棚、食堂、澡堂、公廁以及集司機體宿舍。

    除補償農民青苗費以外，其他所有征地費用，政府一律予以減免，並按招商引資項目報經上級批複，爭取扶持資金。

    計劃摩的司機二百人，成立調度中心、維修部、保安部、財務部等等，看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啊！

    會上還初步議定：由牛栓子出任分管業務的副總，爬爬蟲任摩租公司車隊大隊長，公雞嗓任副大隊長，胖頭鬼老吳任保安部部長，莫麗華調任辦公室主任。

    財務部部長則通過人才市場招聘（原則上以全日製財會專業大學生為主），看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籌備會議一經敲定，頭等大事依然是擇地造房了……

    開疆破土，弄不好是要犯衝煞的，這是坊間最為忌諱的東西。

    好在莫老更經過多方打聽，覓得去阿城六十公裏開外的簸箕鎮，有一位小有名氣的風水高人。

    這個玄學大師姓姬名不詳，人稱“姬半仙”是也。

    水淺王八多，廟小神鬼大。

    雖說這廝充其量隻是個巫師，而且應遠不應近，周圍但凡知他根底的，都說這家夥就是一個大忽悠。

    可他偏偏架子還不小，莫老更連去了兩趟都碰了一鼻子灰。

    姬半仙的傲慢無禮，讓莫老更非常氣惱，不是個算命的嗎？有什麽好神氣的?他曾一度打算放棄。

    “莫總!您莫要慪氣，好事多磨嘛！……”

    ”這事呀！包在俺老邱身上了，姬半仙是俺遠房外甥，俺可熟悉著呢！”真是條條大路通羅馬，瞎折騰了幾天，這個姬半仙竟然是夥房頭的親戚。

    老邱在做飯時，無意間聽到莫老更垂頭喪氣地跟王二妮提及此事，於是毛遂自薦，自報奮勇要親自去擺平。

    雖說有點討好賣乖的味道，但是關鍵時刻誰都想博得歡心，在東家麵前露一手，姑且不管成與不成。

    “那家夥排行老五，小名姬五，是俺族姐的兒子……”

    “這小子嘛！打小就愛鼓搗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什麽麻衣相術啊！易經卜卦呀！”

    “成天就是這些玩意，聽說後來還在道觀拜了個道士為師。”老邱如數家珍，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都給倒了出來。

    “老邱頭，說了老……老半天，您這外甥，到底有沒有點真功夫呀？靈驗啵?”莫老更聽得入迷，半信半疑地接著問道。

    “不是吹俺外甥，這小子呀！是烏龜有肉在裏麵哩！有才呀！”

    “別的俺不說，單說一件事，有年冬天，一戶有錢人家起新宅……”

    “他一看就說，這是一塊凶宅基地，不可營造，說完扭頭就走！”

    “這家偏不信邪……，結果家破人亡……”老邱的故事編得跟真的一樣。

    “再後來，這小子的名氣漸漸大了起來，聽說北京城裏麵的大官，都大老遠跑過來討教他呢！……”老邱越說越玄乎，莫老更有些動心了，心裏直癢癢。

    “那這！老邱頭，咱也不是外人，明天準你一天假，勞您跟……跟俺一起去……去跑一趟吧！”莫老更一激動，口吃就更厲害了。

    “他管俺叫舅哩，俺去了，他恐怕反倒還要搭上一頓酒飯呢！”夥房頭老邱當麵誇下海口。

    “這事就這麽定下來，明天大早，俺們就去簸箕鎮，栓子和爬爬蟲你倆也一同去！”

    “人……多力量大，再說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嗬嗬！”莫老更回頭又點了我和爬爬蟲的將。

    莫老更對我更器重了，視若親兄弟一般，把俺們當心腹使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

    心中有美好的憧憬，而且很快就會成為現實，我興奮得幾乎一夜未眠。

    想想自己孑然一身漂泊至今，這下總算有了奔頭啦！

    早晨的空氣，依然那麽清新，總給人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翌日我早早就起了床，換了一身幹淨整潔的衣服，匆匆洗漱梳理了一下，便蹲候在莫老更的北屋旁，靜靜地等著。

    夥夫頭老邱和爬爬蟲馬宇，也陸續聚攏過來。

    老邱頭可是今天活動的主角，又是姬半仙的老舅，當然要把自己的扮相弄得像模像樣一點。

    雖說隻是一個掌勺的，身上竟聞不出半點油煙蔥蒜的味道。

    他把平日裏邋裏邋遢滿是胡茬的臉，刮得鐵青“寸草不留”。

    身披一件時髦的老年人短大衣，腳上的一雙半舊的尖頭皮鞋，更是擦得油光四亮的。

    一頂深藍色的鴨舌帽，把禿頭給蓋得嚴嚴實實的。

    加上咄咄逼人的目光，儼然一位官職不小的退休幹部。

    爬爬蟲當然就不用說了，他那件稀罕得不得了的西服，今日終於派上了大用場。

    簸箕鎮是一個四麵環山的小山鎮，林木參天風光秀麗。

    姬半仙的家在毗鄰的一個小山村，沿著蜿蜒盤旋的山道，約莫兩個時辰的車程，終於抵達了姬半仙的“領地”。

    此時的日頭，才剛剛從東山頭冉冉升起，露出紅彤彤的笑臉來，村莊裏炊煙嫋嫋，偶有雞鳴狗吠、牛哞羊咩的叫聲漸次傳來……

    人熟是寶，姑且不說老邱頭還是姬半仙的老舅了，這一回果然不同先前……，

    姬半仙的老夫老母都健在，一見老邱頭領著我們一幫人前來，趕緊迎出屋外，熱情地招呼著。

    姬半仙身材頎長，溫文儒雅，頗有幾份大師的風範。

    單從麵相上看，姬半仙和莫老更的年紀相仿佛，大約五十出頭的光景。

    不知什麽原因，他一直單身未娶，與老邱寒暄一陣過後，姬半仙趕緊過來給我們沏茶問飯。

    看似十分熱心快腸的樣子，很難想象和相信，這是一個愛擺臭架子的江湖術士。

    “外甥！這是俺們莫總，打算辦一家新公司，尋思著你給好好測算測算，圖個吉利！……”

    “上次莫總都來請你兩趟了，這次不看僧麵看佛麵，老舅這張老臉，外甥你無論如何可要認囉！”老邱屁股還沒坐熱，就直奔主題，忍不住把話給挑明了。

    “是啊！姬大師，老兄俺慕名而來，今天算是三顧茅廬了呀！”

    “俗話說，心……心誠則靈，俺們實在是誠心誠意啊！這回請大師一定賞臉，給跑一趟吧！……”莫老更接過老邱頭的話茬，畢恭畢敬地說道。

    “哪裏哪裏！莫總高抬了，您有所不知，前幾日實在身體欠佳，恕難從命啊！”這明顯就是一句搪塞之辭，明心之人一聽就知道。

    “不過，這次嘛！俺老舅也大老遠跑來了，好歹也得給您張羅張羅啊！”姬半仙話鋒一轉，半推半就地把莫老更這事就這麽敲定了。

    此言一出，莫老更感到欣喜萬分，樂不可支。

    言歸正傳，姬半仙起身把我們仨領進一箱偏房，單單留下老舅邱老頭與父母敘舊嘮嗑，畢竟他們都是年歲已高的人了。

    姬半仙的偏房，原來就是一個“辦公”的地方，門楣上方有一塊黑底朱字的橫匾，上書“占卦室”三個繁體大字。

    屋裏有一個棗紅色的老板桌，上麵整齊的擺放著羅盤和筆墨紙硯，還有一些類似祭祀用的黃裱紙之類的器物。

    桌子的後牆上，一把碩大的桃木寶劍，高高的懸掛在一副八卦圖畫的中央。

    八卦圖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句話，“逢凶化吉”和“破解乾坤”，好家夥！口氣倒是不小啊！

    “莫總!您要是擇地選址，那就要報上您的生辰時日，還有您建營的主業……”

    “這樣，俺就可以推算您的生辰八字，看看有沒有衝犯和凶煞……”姬老五真不愧是個半仙，說得頭頭是道。

    “好的……好……的！”莫老更唯唯諾諾，仿佛遇到了真神仙似的。

    “哦！辦車行啊！可以……”

    “您五行缺火，這車乃鋼鐵淬火而成，與您八字相生相和，日後必定大發大旺財運滾滾呀！……”姬半仙的眼睛半睜半閉掐指一算，突然喜上眉梢，“恭喜！恭喜！”他笑容滿麵地說道。

    “至於篩選寶地嘛！風水上講究四方和順，前有朱雀後有玄武，左有青龍右有白虎，一樣不可斷缺……”

    “這朱雀就是指池塘，玄武就是山丘，青龍就是溪流，白虎就是大路……”見我們一個個聽得雲裏霧裏迷迷糊糊，姬半仙又用白話給譯解了一遍。

    “大師！您說的太高深了，俺聽著也是一知半解，這看地的事，還是有勞您的大駕親自跑一趟，給定個舵呀！”

    “至於出場費嘛！俺絕對不會虧待大師您的，請放心吧！”莫老更生怕姬半仙紙上談兵，不肯挪步。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一提及錢，姬半仙就明顯打起了幾份精神來。

    “錢嘛！好說好說！看來看地象的事也的確是樁大事，俺還真的得跟你們跑一趟，親臨實地去勘驗一下……”姬半仙終於決定出馬了。

    看樣子，山路十八彎有腿就能到，心道十八彎使錢就變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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