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場浩劫，石料廠滿目瘡痍，元氣大損。

    我每天從早到晚，帶著廠辦郎淼在廠區各車間檢查督導，爭取在短時間內恢複正常生產。

    因為在這次平息騷亂的過程中有出色的表現，由我舉薦，經廠辦集體研究決定，郎淼由原來的廠辦秘書，提拔為廠長助理。

    這個職位是一個非常敏感，人人羨慕的職務，是通往領導階層的橋梁，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郎淼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石料廠核心領導成員之一。

    前程似錦，郎淼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遇，謹言慎行，對自身的工作處處顯出極大的熱情與耐心。

    在製坯車間，一個老工人給我們反映了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目前崗位工人手不夠十分缺乏，光製坯車間就空閑出二十多個，無人操作，其中不乏一些重要的技術性工作崗位。

    經過事後統計，全廠上下各車間班組，崗位缺席人數高達一百多人，這對於一個員工總人數僅有五六百人的小微企業來說，是一個多麽令人震驚的人頭“赤字”啊！

    如果拋去非生產崗位的一百多行政勤雜人員不算，那麽！整個工廠實際投入生產一線的人力資源就顯得非常匱乏，公司的運作就會因為人員的嚴重短缺而陷入癱瘓狀態，這是一個揪心而棘手的問題，亟待解決，刻不容緩。

    關於人員流失的具體原因，我和郎淼作了嚴謹的分析，一是目前因在參與“三二九”騷亂事件中，被公安機關拘押候審的本廠在職員工就有逾五六十人之多，幾乎占據了全部流失人員的半數以上，這絕對是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啊！二是因為此次事件出現了嚴重的傷亡，兔死狐悲，因害怕引火燒身而選擇自動離職的人員也不在少數。

    對於填補空缺人員的選擇，“招聘”是一條唯一的途徑。

    我和郎淼立即部署進行現場招聘工作，考慮到阿城最繁華的人民廣場人流量大，於是就決定把招聘的地點確定在那裏。

    招聘工作由“人力資源管理”專業科班出身的郎淼全權負責，因為這是目前廠裏的頭等大事，我當即決定全程參入，協助郎淼的工作。

    兵貴神速，說幹就幹。

    當天下午，我們就把印有“緊急招聘，待遇從優”的大幅公示牌架，連同彩印的公司簡介牌一起擺放在臨時麵試台點周圍，在人民廣場東南角最顯眼的位置，布設的妥妥當當。

    一切安排停當，薑太公釣魚，隻待“願者上鉤”了！

    不知是欲速則不達，還是老天爺成心捉弄我們，我們頂住炎炎烈日從下一點半午一直堅守到傍晚夕陽西下，盡管偌大的人民廣場，你來我往人頭攢動，可是我們的招聘台前，卻是門可羅雀寥若晨星的另一番“淒涼”景象，著實令人“慘不忍睹”。

    “大家都忍著點，餓了就多喝點水，我就偏不信邪了！招不到人，我們就堅決不去吃飯！”年輕氣盛的郎淼當真不當假的對他的“招聘團隊”立下了“毒誓”，引來了他的“小夥伴”們一陣苦澀的訕笑。

    “別急……別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嘛！”我看見郎淼有些急不可耐的

    樣子，笑嗬嗬的上前寬慰道，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這一日三餐的飯呐，到點了還是要吃的！”我以廠長的身份否決了郎淼的提議，得到了“小夥伴”歡欣雀躍的掌聲，“還是廠長大人心疼我們呀！”“孩子們”高興得合不攏嘴的說道。

    “那這樣吧！既然牛廠長發話了，今兒個就饒了你們，你們先分班去吃飯吧！反正我不餓，我留下在這死磕到底！”郎淼故意作出一臉奸笑的樣子，重新洗牌，給他的“小夥伴”們作出了又一次分工。

    有兩個被郎淼安排在進餐人員“第二梯隊”的小夥伴，“失落”的噘著嘴巴翻著白眼，極不情願的傻坐在那裏。

    “你們都去吃吧！快去快回，有我和郎助理在這鎮守大旗就行了！”我輕輕的走過去，拍了拍他們的肩頭，示意他們道。

    郎淼瞅著我詭秘的一笑，對著我調皮的伸出一個大拇指來，好像在說，薑到底是老的辣呀！就連這糟蹋自己肚子的事也能忍，佩服！

    等到小夥伴們吃飽喝足了回來換我，已經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了，人民廣場的人愈來愈多，吹啦彈唱的，跳廣場舞的，擺小地攤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廣場上穿梭不息，看得人眼花繚亂。

    郎淼堅決不肯去吃飯，我隻得獨自一人去了餐館。

    “這裏是我們的地盤，今晚怎麽被你們強占了呢？”突然，郎淼發覺，自己竟被一群提著音響設備和健身器材的大爺大媽給包圍了，他們厲聲嗬斥著小夥伴們和郎淼，態度十分蠻橫，滿口充斥著倚老賣老的強烈味道。

    “大爺！您老這話就說得有點那個太過分了，人民廣場是人民的，不是您家的，您能來，我們也就能來，人人平等嘛！”郎淼很能諞，據理力爭寸步不讓。

    “喲！敢情你小子還跟俺們叫起勁來了不是?自打這廣場開張發市，俺們就在這地耍著呢！今個你想怎麽地?訛去呀？俺可告訴你，門都沒有！”一直帶頭說狠話的大爺，估計是這群老爺子老大媽的“領導”，說話的口氣非常生硬，“老哥們幾個，給我把這些臭小子們的破攤給掀一邊去！”老家夥惡狠狠的發號施令道。

    孔聖人說，“七十不逾矩”，可是這個老東西一大把年紀，卻如此橫蠻無理，這讓人想起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現在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有些壞人變老了！

    沒準，這個老東西年輕的時候就不是一隻什麽好鳥！郎淼氣得額頭的青筋暴起。

    幾個大爺大媽在這個老東西的煽動下開始動手，大概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吧！“小夥伴”見狀，一擁而上和老人們撕扯在一起，阻止他們野蠻的舉動。

    看看來硬的並不湊效，  一個老大媽幹脆直接來了個”碰瓷”的絕活表演，在沒有發生任何肢體衝突的情況，索性自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演技十足的撒起潑來。

    “哎呦喂！打人了！有沒有人管呀？”老婦人一邊大聲的“哭喊”著，一邊就勢滿地打滾，這個自導自演的拙劣低級而醜陋的表演，引來路人紛紛駐足圍觀，幾個呀呀學語不懂事的小屁孩更是在一旁看得“咯咯”笑個不停。

    外行的看熱

    鬧，內行的看門道，這話不假！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出“賊喊抓賊”荒誕不經的鬧劇。

    很快，人民廣場的一群保安聞聲趕了過來。

    “你們這裏誰是負責的?都還楞著幹嘛？趕緊把地上的大媽送到醫院去檢查呀！”一個保安小頭目模樣的家夥，不問青紅皂白，一上來就對著郎淼他們大聲的吼叫道。

    “請你問一下這周圍的群眾，看看我們誰動過這個老太婆一根手指！想上醫院，她自個上去。”郎淼可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上前跟保安理論起來。

    人愈來愈多，人群開始騷亂起來，被反駁得無話可說的保安小頭目，惱羞成怒，“看來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你以為俺們這幫保安是吃素的呢！今天就讓你嚐嚐俺們的厲害！”說完，這廝唰的一下從腰帶上抽出橡皮甩棍，準備抽打郎淼。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保安憑什麽動手打人?廣場雖說是健身娛樂的場所，可這是公共設施，都是納稅人出的錢修建的呀！為什麽企業就不能在這辦事呀？你們沒有看見這牌匾上明明白白的寫著緊急招聘嗎？人家企業遇到困難了嘛！”大路不平旁人鏟修，一個身著條紋春秋衫的中年男人，挺身而出，義正言辭的斥責保安道。

    “你算老幾啊？多管閑事！”保安小頭目側目逼視了對方一眼，鄙夷不屑的說道。

    沒想到這回可真是李鬼遇到了李逵，假和尚碰到了真佛爺。

    “放肆！有膽量，你就碰碰他們看，隻要你敢動手，俺就立即拘捕你！”條紋男子一臉正氣，厲聲嗬斥道。

    看看來人出口不凡，生怕攤上大事，保安們犯傻了，一個個尷尬的楞在那，不知道該如何下台。

    我最後一個從餐館吃飯出來，遠遠看見招聘點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一開始我還以為是招聘突然爆棚了呢！

    待我匆匆靠近，我才驚訝的發現苗頭有點不對，不好，出亂子了！

    我趕緊撥開圍觀的人群，走進一看，一群手持武裝器械的保安正在我們的招聘台前，和一個穿條紋衫的男人虎視眈眈的對峙著，周圍一群大爺大媽的把他們圍在正中央，地下還躺著一個哼哼唧唧的老女人。

    “栓子！是你呀！原來是你們廠在這搞招聘呀！”條紋男人一把拽住我，大吃一驚的對我說道。

    這個地球也實在是太小了，原來這身著便衣的條紋男人，不是別人，竟然正是幾天前，俺倆還在一塊喝酒的阿城刑警大隊的顧二顧鳴顧大隊長哩！

    “哎喲！是您啊！顧大隊長！真湊巧啊！”我一轉身緊緊的握住了他的雙手。

    看看身份已經暴露，顧二幹脆掏出自己的證件，對保安小頭目吩咐道，“俺是刑警大隊大隊長顧鳴，你們趕緊撤吧！有啥事讓你們保安公司經理陳陽給我打電話！”顧二依然派頭十足，言辭犀利。

    看看給自己撐腰的保安們，“敗”下陣來，地下裝瘋賣傻的老女人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跟在這群瘋瘋癲癲的老家夥屁股後麵，灰溜溜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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