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把爬爬蟲突然失蹤的消息打電話告訴了莫老更，當然我刻意隱瞞了他吸食毒品的驚天秘密，“啊！竟然有這事?你說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油精得跟猴似的，怎麽就會這麽平白無故的說沒就沒了呢？栓子！這小子到底犯啥事了?”莫老更一聽，非常焦急，忙不迭的追問道。

    “這個，這個……他……他，他可能泡網吧了吧！”我一急，差點冒失地說露了嘴。

    “四哥，你通知胖頭鬼老吳，公雞嗓老山西，還有小六子、老邱頭，但凡識得爬爬蟲馬宇的統統叫上，滿城裏去搜尋，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啊！他可是替你賣個命的人呀！”我一股腦地說出了我的打算，語調裏有些乞求和脅迫的口氣。

    就目前的情況，莫老更從現實意義上來說，他幾乎就是我們的家長，是我們賴以生存的衣食父母，同時也是我們的掌舵人，為我們撐腰打氣的“寨主”，但凡有事，我們第一時間必須贏得他的幫助，這樣才有可能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啊！

    “好嘞！俺也是這樣想的，俺這就立馬安排下去，二十四小時後要是還尋不見人，俺們就按規定報警！”莫老更頭腦靈活，思維縝密，當即就滿口應允下來。

    胖頭鬼大頭老吳給我透露了一個絕密“情報”，幾天前他在阿城和幾個賭鬼在一家小酒館“鬼混”時，結識了一個叫“蹦蹦六”的廣西人，這小子是個癮君子，盡做些雞鳴狗盜的齷齪事，在阿城以毒養毒，兼帶販賣人口的勾當。

    “蹦蹦六”和胖頭鬼是牌友，胖頭鬼經過蹦蹦六做擔保人，經常發放一些高息賭資給其他嗜賭如命的賭徒。

    有一次，胖頭鬼去他的出租屋追逃賭債，一眼就瞥見爬爬蟲馬宇竟然也在裏麵，當時，嚇了胖頭鬼老吳一大跳，還以為是認錯人了呢！你猜怎麽著？神色慌張的爬爬蟲見躲閃不及，隻得硬著頭皮說，“吳哥！俺在這找個人，沒想到在這遇見了你個胖頭鬼，栓子還說你早就人間蒸發了呢！”機靈鬼爬爬蟲巧妙的給自己圓了個場，當時說得跟真的似的。

    “說俺人間蒸發，哼！這不是河裏的石頭滾上坡，淩冰結在開水鍋嘛！咋可能呢？是不是，栓子！你說呢？”胖頭鬼老吳像說書賣唱的似的，連說帶笑手舞足蹈，模樣給人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反倒是他小子人沒球影了，害得俺們四處像尋賊似的，滿處找他，真是的！”胖頭鬼老吳還在沒完沒了的一個勁地叨嘮著。

    “這個是一個重要線索，沒準爬爬蟲就窩藏在那呢！走！趕緊帶俺到蹦蹦六的出租屋瞧瞧去！”一聽說爬爬蟲和一個癮君子打成一片，心裏頓時就有底了，八成那小子現在就在那嗨粉騰雲駕霧，欲死欲仙的快活著呢！

    掃興的是，胖頭鬼老吳這個行走江湖的老賊，竟然記不清楚蹦蹦六出租屋的確切地點在哪裏，隻知道大概在戶部巷棚戶區那一帶，這裏曾經是大馬猴馬尼齋黑惡勢力的地盤，蹦蹦六很可能就是陝西幫“衍生”的殘渣餘孽。

    不過，阿城最混亂的戶部巷那一片對我來說，還是挺熟悉的，“走，吳哥，車到山前必有路，隻要你有個大致的印象就中，不就是個小小的阿城嗎？又不是到了西遊記裏麵的爪窪國，趕緊走吧！”我一邊詼諧的調侃道，一邊打著手勢催促胖頭鬼。

    原來，爬爬蟲馬宇早在阿城跑摩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蹦蹦六，蹦蹦六真名叫韋阿鬥，廣西憑鄉人，早年在中越邊境以販毒

    為生，東窗事發後負案潛逃至千裏迢迢的阿城，化名”浜榜遛”在戶部巷一帶繼續操持著“老營生”過活，因為“浜榜遛”的名字生僻普通話又不標準，還夾雜著濃烈的桂粵方音，跟他打交道的人都誤以為他叫“蹦蹦六”，蹦蹦六一名就此傳開。

    蹦蹦六先是出大價錢雇傭爬爬蟲的摩的”送貨”，一來二往，爬爬蟲就結識了這個慷慨大方的“蹦大老板”，也從中嚐到了不少的甜頭。

    但是，爬爬蟲哪裏知道蹦蹦六的險惡用心，這正是蹦蹦六一步一步用誘惑設置的甜蜜圈套，他要放長線釣大魚，收買爬爬蟲。

    雖說魚並沒有釣起來，不過釣到一隻機靈的爬爬蟲，也就令蹦蹦六非常滿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人叫不走，鬼喚飛跑，爬爬蟲就此一頭掉進了“粉坑”不能自拔，他先是送毒，然後吸毒，最後販毒，一步一步走進了犯罪的深淵。

    爬爬蟲不僅毒癮大得驚人，異於常人，而且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短短半年多的時日，他便欠下了蹦蹦六五十多萬的毒資，揮霍一空，全部用於自己吸食毒物和豪賭。

    蹦蹦六追逼毒資已久，總是被爬爬蟲以各種借口推諉搪塞進行拖欠，最後，蹦蹦六終於忍無可忍，決定要好好收拾收拾爬爬蟲。

    他把爬爬蟲哄騙到戶部巷的出租屋，令手下把爬爬蟲捆綁起來，打得死去活來皮開肉綻，威逼他寫下了八十萬的欠條，限期還清，否則下次就沒有機會了，隻能以命抵債，蹦蹦六甚至揚言要把他扔到烏圖河裏喂魚。

    爬爬蟲頓時嚇得魂不附體，他知道蹦蹦六這幫惡徒沒有人性窮凶極惡，說得到一定走得到，想想自己還有家室老小，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他們怎麽活呀！那豈不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了嗎？

    想到這，爬爬蟲身上打了一個寒噤，一個勁地磕頭哀求蹦蹦六，多寬限幾日，自己哪怕去偷去搶，發誓也要弄錢還給他。

    蹦蹦六終於“大發慈悲”網開一麵，答應再多寬限爬爬蟲十天時間，不過，他最後撂出一句狠話，“告訴你，你小子要是耍老子打歪主意，膽敢溜走或者報警，那可就別怪我蹦蹦六不客氣了，老子隨時有人跟蹤你，要你的狗命隻是分分秒秒的事情，你是知道我蹦爺的厲害的！”蹦蹦六恐嚇道。

    我和胖頭鬼馬不停蹄的來到了戶部巷，胖頭鬼大頭老吳經過冷靜的反複回顧和辨認，終於確認出蹦蹦六藏身的出租屋。

    這是一棟有著一個四合小院的普通民宅，兩件兩層，矗立在這個破舊不堪的城中村裏麵，就像一座蒼涼的別墅，格外搶眼引人注目。

    院子很窄小，也很冷清，卻養著一條凶猛無比的雜交狼狗，一見我們露頭，這畜生便“汪汪”的一陣狂吠。

    “栓子！沒錯，蹦蹦六就是和幾個人合夥租住在這裏。”胖頭鬼老吳指著這座詭異的宅院說道，引來看家犬又一陣猛烈的亂叫。

    聽到樓下有動靜，不大一會，二樓的陽台上出現了一個人影，“幹嘛的?找誰呀？”那家夥藐視著我們，衝著我們不懷好意的大聲嚷嚷著，聽口音也不像是阿城本地人。

    我用眼角的餘光瞟了胖頭鬼老吳一眼，示意他趕緊搭話，“是俺老吳，吳四喜，俺找蹦蹦六蹦總蹦老板！”胖頭鬼裝腔作勢的應答道，刁鑽得像個老油條似的。

    上麵的人並沒有什麽反應，折轉身兀自進了房間，把我和胖頭鬼給晾曬在外麵。

    又過了一小會，從屋裏又走出一個骨瘦如柴的禿頂男人，站在陽台前，嘩啦一聲拉開窗戶玻璃，探出尖尖的腦瓜子，他仔細地往下麵張望打量了一番，“我當是他媽的收水費的呢！原來是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啊！又想找我蹦爺耍幾把，還是又要放水開貸呀？”那家夥見是胖頭鬼老吳，疑竇全無，在上麵大大咧咧說道，聽口氣這人就胖頭鬼口中的廣西人蹦蹦六無疑了。

    蹦蹦六對身旁的嘍囉打了一個手勢，一個頸脖子上留有蛇蠍圖案刺青的小混混，耀武揚威地走下來，嗬斥住狂吠不止的狼犬，稀裏嘩啦的掏出一大串鑰匙來，給我們打開了院門，然後又趕緊鎖上。

    小混混徑直把我們引進二樓的房間裏，看樣子蹦蹦六是把胖頭鬼老吳當作是朋友看待，絲毫沒有任何戒備。

    我們走進裏屋，天哪！爬爬蟲馬宇果真就在這裏，他真伏在一張紙上戰戰兢兢的寫著什麽，額頭上還留下一道道醒目的血痕，很顯然，他被人毒打了，地上散落著一根尼龍繩索，還有一些殘留的斑斑血跡。

    爬爬蟲全然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到來，他好像剛剛寫完手中的東西，他吃力地站了起來，緩緩的轉過身，把一張紙條遞給蹦蹦六，“蹦總，你看，是不是這樣寫的呀？”他的聲音嘶啞，很小很小，好像說在嗓子眼上。

    “馬宇，是你呀！你怎麽又在蹦爺這呢？”胖頭鬼老吳迎上去，攙扶住爬爬蟲，故作驚呀的問道。

    爬爬蟲的臉色蒼白，幾乎一夜之間兩鬢斑白，顯得格外憔悴，他眼神迷離，神情恍惚。

    當他一眼看見我的時候，表現出異常的鎮定，他知道我們是來搭救他的，他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盯著蹦蹦六那張幹癟的麵孔說道：“蹦總，俺可以走了嗎？”此時，爬爬蟲的語氣明顯硬朗了一些，這個些微的變化，隻有我自己心裏明白。

    “滾，趕緊給老子籌錢去，不然你的死期就到了！”蹦蹦六跋扈的罵道，好像有些極不耐煩的樣子。

    看到爬爬蟲受辱，我真像衝上前去狠狠的揍扁蹦蹦六這群惡魔，但是，理智告訴我，既然蹦蹦六已經放過爬爬蟲了，我就隻能忍下這口惡氣，絕不能亂中添亂，待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一起宜當從長計議，秋後算賬為時未晚嘛！

    “怎麽?老吳頭，這姓馬的小子，你熟悉呀？”看見胖頭鬼老吳一個勁盯著爬爬蟲，蹦蹦六似乎有了一些警覺。

    “哪裏，他隻不過在俺這借過一些銀兩，不過信用挺好的呀！俺弄不明白咋回事，他咋就又欠下了你蹦爺的錢了呢？難怪上次我在你這見到他呢！蹦爺你看你，貴人多忘事，你把這事又忘了嘛？”胖頭鬼不愧是道上的老鬼，變被動為主動，反問蹦蹦六道。

    “老吳頭，俺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是知道的，幹俺們把腦袋別在褲腰上玩的這個行當，那本錢要得大，這小子欠著俺幾十萬的白酒（行話毒品）錢，一直賴著不還，不給點顏色他看看，他能長長記性嘛?”說完，蹦蹦六用陰冷的眼光迅速的掃視了我一下，也沒有再說什麽，可能在他看來，眼前這個粗粗壯壯的年輕人，不過隻是胖頭鬼老吳手下放貸的一個打手而已。

    謝天謝地！我們總算又在狼窩溜達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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