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躺穩了，別從車上滑下來！”

    方母死死的抓住車，一邊抓著一邊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此時，方柔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她這樣帶著母親出來是不是錯了，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改變她和母親的命運，這輩子和上輩子，她都沒能照顧好母親。

    她心緒複雜，但是很快就堅定了，不，如果自己不帶著母親出來，母親就會遭受更大的侮辱，眼前的困難隻是暫時的。

    她咬著牙，吃力的將板車往上拉，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正在此時，忽然感覺身後的板車一輕，好像有一隻手幫助他推了一把。

    方柔借著這個力氣緊走了幾步，過了上坡，回頭一看，是胖大嬸。

    胖大嬸一臉關切的問：“孩子，你這是要上哪去？”

    方柔氣喘籲籲，此時她極度渴望能有個人幫她一把。

    “大嬸！我跟我媽沒地方去！”

    胖大嬸撐著傘，遮住躺在板車上的劉雲梅的上半身，自己卻暴露在雨裏。

    “雨越下越大了，你先跟我回家吧！回家再說！”

    ……

    胖大嬸的家是前後兩個院，後院種蔬菜，前院種水果。

    方柔將方母背進屋放在床上，隻聽裏屋飄出一陣歌聲。

    胖大嬸一邊倒水一邊說：“是我家楚鳳，兒子死了以後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方母哀歎一聲：“這麽好的孩子，可惜了！”

    胖大嬸將水杯放在方母的床頭：“大姐，你沒有別的親人了嗎？”

    方母說：“哎！我們家兄弟姐妹六個，父母死的早，哥哥娶了媳婦聽媳婦的，妹妹嫁了人了說了不算，我也不好厚著臉皮去打擾他們！”

    過日子這種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不容易，都能理解。

    然而方柔心裏也在犯難，在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家裏，要說歇歇腳避避雨都行，隻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胖大嬸見方柔母女可憐，不等方柔開口，胖大嬸先開口了。

    “你們娘倆也別犯難了，我家後院有個倉庫，平時我就放點秋食啥的，你們娘倆要是不嫌棄，就先在我這將就一下？往後等有了落腳的地方再搬走！”

    方柔沒有想到胖大嬸人這麽善良，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倉房麵積不大，看上去也就兩三個平方，裏麵堆著雜物，窗戶開在房子右邊，玻璃碎掉了，沒有人修繕，裏頭有點潮，四周散發著腐爛的黴味。

    胖大嬸一邊將雜物往外搬，一邊說：“窗戶我回頭找人幫你修一下，房間裏這些舊東西我都搬到院子裏去，我那小屋有一張床，暫時先搬來給你們用，要是還有什麽需要，你盡管跟我開口！”

    眼下的情況能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已經很好了，方柔心裏感激，想著有朝一日自己賺到錢了，一定會報答胖大嬸的。

    “大嬸，我們娘倆能有個地方落腳已經很好了，不過我還想跟您厚著臉皮討個嫌，我平時除了上學還在礦廠裏做點小生意，我想在院子裏搭個灶台，這樣方便我幹活！”

    胖大嬸沒有猶豫，當時就答應下來。

    方柔和胖大嬸將倉房收拾了一下，規整出來並沒有想像中那麽差。隻是少了一個學習的桌子，方柔撿了幾塊磚頭碼在牆邊，坐在地上墊在磚頭上一樣可以寫字。

    收拾好了一切，方柔和方母就搬了進來，方母拽住胖大神的手，嗚咽著連連道謝。

    胖大嬸很熱情，也不跟方柔母親客氣，方柔和方母也就不再說客氣話了，兩家人就當一家人相處。

    隻是方母的病一天沒好，方柔就一天都不安心。

    金聖手不來給方母看病，方柔並不放棄，於是第二次來到金聖手的家。

    她用小板車拉著母親，將母親拉到了金聖手家門口。

    在門口敲了半天的門也不見有人來開門，方柔看著坐在板車上憔悴的母親心裏著急。

    鄰居見方柔母女倆可憐，特意跑出來說：“你們別敲了，金聖手和他老婆做下午的火車去廣州，根本不在家！”

    這下方柔傻了眼了，金聖手一走，她母親的病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方母看著方柔說：“算了孩子，要不咱們回去吧！”

    方柔舍不得讓母親這樣，說，“媽，不回去，咱們去找他，我就算是跪著求他，也要求他給你把病治好！”

    方柔拉起板車一步一步朝著火車站走去，過路的行人紛紛側目。

    九幾年的時候，小鎮上的火車站跟本沒有候車室，隻有一個大大的供票區，裏麵擠滿了人，出了供票區進了大鐵門就站在站台上等火車。

    方柔遠遠在人群中看見了金聖手，眼看金聖手就要檢票進站台。

    方柔將母親放在原地，朝著金聖手飛奔過去，喊著：“金聖手金先生，金聖手金先生！”

    金聖手的老婆拽了金聖手一下說：“好像有人在叫你！”

    金聖手一邊將票遞給檢票員，一邊回過頭來……

    此時方柔在人群後，因跑的太急，摔了一跤。

    金聖手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後麵的人催促他快點進去，他帶著老婆拎起行李往裏走。

    方柔奔到鐵門前，看到金聖手帶著妻子的背影，大喊：“金先生，請你等等！”

    金聖手和太太一起回頭，終於停下了腳步。

    遠遠的，方柔看見金聖手跟他太太說了兩句話，然後他太太走了過來。

    這是一個麵相和藹的老婦人，她朝著方柔走過來跟方柔說：“我丈夫說了，等我們一個月以後從廣州回來你再來找他吧！”

    什麽？一個月？方柔心急如焚，她不想再看到母親受這一個月的罪。

    懇求道：“大娘，您跟金先生說說，幫我媽看看吧！”

    那女人為難的說：“你看我們都要上火車了，你還是回去吧！”

    說完，根本不給方柔商量的機會就走了。

    方柔失望至極，正要轉身離去，那婦人又調轉回頭：“孩子，你把地址和電話給我，等我們回來，給你打電話！”

    那個年代家家都是座機，然而方柔的條件跟本沒有可聯係的電話，於是說：“我家沒有電話，我把地址寫給您吧！”

    婦人著急的說：“行行，那你寫吧！”

    說著從衣服裏掏出一隻鋼筆遞給方柔。

    方柔接過紙，又為難起來，她沒有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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