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破車不值幾個錢，相信方柔也不吃虧，再說顧耗子知道方柔的情況，她日忙夜忙的不過就為了忙個生計。

    方柔樂顛顛的去推車，正要將車推走的時候，卻一把被顧耗子按住了手。

    他眨巴著三角眼睛笑眯眯的湊近方柔。

    “我幫了你的忙，你親我一口唄！”

    方柔抬手就給了顧耗子一個耳光，打的顧耗子哎呦哎呦的捂著臉叫喚。

    “你咋打人呐！”

    “打你便宜你了！你敢調戲我？考試不想及格啦！”

    顧耗子知道方柔的脾氣，一臉委屈：“行行行，你把車拿走，拿走拿走！趕緊走！”

    她哪裏是方大美人？簡直就是個母夜叉！這哪裏是來借車的？分明就是來搶車的！

    方柔樂顛顛的推著車走了，顧耗子衝著方柔的背影喊道：“我跟你說啊，你可得記得給我送回來！”

    萬事俱備，方柔決定一早就出發——收廢品。

    胖大嬸正在廚房裏做飯，聽見方柔回來了吆喝道：“方柔，你就別做飯了，今天晚上跟著我一起吃一口得了！”

    方柔折騰了一個上午也累了，聽胖大嬸邀請自己很高興的答應。

    “楚鳳在房間裏你幫我看著一下！”

    “好！”

    她應著胖大嬸的話朝楚鳳的房間走去。

    她還是第一次進楚鳳的房間，房間不大，倒是幹幹淨淨，想必平時胖大嬸收拾的也勤快。

    衣櫃立在門後，最靠近裏麵的地方是一張四角鐵床，床旁是一張木頭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台錄音機，楚鳳就坐在錄音機跟前，用手托著下巴聽歌。

    錄音機裏放的是東方紅，聽起來並不像是買來的磁帶，倒像是有人故意錄進去的，反反複複的就一首歌，讓方柔覺得有點奇怪。

    方柔走到楚鳳跟前，說：“楚鳳，我給你梳梳頭吧！”

    楚鳳玩了一個上午，頭發已經鬆散，方柔見楚鳳可憐，想著給她梳梳頭，利索一下。

    楚鳳抬頭看了方柔一眼，用食指堵住嘴巴：“噓……！”

    她注意力又被錄音機裏的歌曲吸引了過去。

    方柔在跟楚鳳說話的時候注意到木頭桌上的玻璃下壓著一張老照片。

    那張照片看起來很舊了，是黑白的，參差的邊緣已經泛黃。

    照片裏的景象像八幾年的樣子，裏麵的兩個小孩都笑容滿麵的，手拉著手站在一個花壇邊。

    其中站在右邊的小女孩，方柔一眼便認出那就是楚鳳，左邊是個跟楚鳳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兩人手拉著手。

    那個時候的楚鳳還隻有十一二歲的樣子，青春燦爛的臉上洋溢著天真，這更增添了方柔對楚鳳的憐憫。

    “吃飯了！”

    一聲吆喝從廚房裏傳出來，方柔從楚鳳的房間走出來，見胖大嬸將做好的飯菜擺上桌，然後用盤子添了一碗新飯菜，往後院端去。

    “你帶楚鳳出來吃飯，我去給你媽送飯去！”

    胖大嬸的好讓方柔時刻銘記在心。老人說人和人的相聚是緣分，方柔覺得胖大嬸和楚鳳就是那個有緣人，有緣人在一起不論長短。

    胖大嬸去了後院，方柔回到屋裏拉起楚鳳說：“走，咱們吃飯去！”

    正在此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方柔忙不迭的出去開門，發現門口並沒有人，隻有一籃子雞蛋，籃子下壓著兩百塊錢。

    方柔好奇，這人是怎麽進來的，大門是鎖著的呀，難道是翻牆？會是誰呢？

    正想著，胖大嬸從後院回來說：“來呀方柔，吃飯了！”

    方柔將一籃子雞蛋提進廚房：“嬸子，剛有人敲門，送來一籃子雞蛋，還是有二百塊錢！”

    胖大嬸神色中並沒有訝異，隻是剛還高興臉上忽的冷漠了下去，哦了一聲便低頭吃飯，沒再說話。

    次日一早，方柔推著廢品車開始了工作。

    這是個辛苦活，車體本來就重，方柔推著吃力，於是用一條長麻繩捆住車把手，套在肩膀上，這樣能省點力氣。

    推著車，總要學會吆喝才能有人知道她是幹啥的，可方柔卻怎麽都叫不出口。

    她萬萬不會想到自己有生之年會幹起這種低賤的活兒，心裏落差很大，甚至覺得羞愧。

    然而她又深深知道，麵子換不回錢來。

    她終於小聲的試探的叫了一句：“收廢品，破爛！”

    也不知道是心裏因素還是咋的，她總覺得路人的眼神是鄙視的，讓她很難堪。

    她垂著頭，想了半天，這樣臉皮薄還怎麽做生意？於是再次抬起頭時，鼓了鼓勇氣，清了清嗓子。

    “收廢品、破爛、塑料嘞……”這一聲叫喚清脆麻利，叫的很好聽。

    邁出了第一步，突破了心裏障礙，方柔就不再害怕了，她一聲接著一聲的喊，仿佛自己已經是個行家的樣子，周圍人的眼光也不再那麽可怕了。

    大街小巷，方柔一步一步艱難的走著，然而一個上午，卻一個生意都沒有。

    這就很奇怪了，她分明看到收廢品的大爺滿滿一車的廢品就是這樣收來的，怎麽輪到她就沒有生意了？難道是她吆喝的不對？

    方柔不放棄，依然一聲一聲的吆喝。

    路過小道時，從一戶人家裏傳出怒斥的聲音：“大早上的叫喚什麽叫喚！趕緊滾滾滾滾！”

    那人不僅罵還探出頭來罵，引來路人紛紛側目。

    方柔灰溜溜的越過那戶人家。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沒有人賣廢品就賺不到錢，總要想個法子！

    猛地，她想到條條後巷都有垃圾堆，對收廢品來說可是塊寶地呢。

    於是方柔調轉車頭去了後巷。

    九五年的小鎮後巷並不幹淨，是土路、塵土飛揚，道路還不平整。方柔推車進入後巷，走的很艱難。

    垃圾堆處，隻見一個肥碩強壯的背影背對著她，那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背影，屁股一晃一晃的在垃圾堆裏翻著，旁邊停著一輛三輪車。

    那婦女見方柔進了巷子，沉著臉，將垃圾堆裏最後一塊看起來比較完整的紙盒撿起來，踩了一腳扔上車，然後心滿意足的騎著車走了。

    方柔知道自己來晚了，想必這後巷的垃圾堆早被那些同行們“清理”過了。

    她泄了氣，她太累，又沒有經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她耗盡了力氣，蹲坐在地上，舔著幹巴的嘴唇。

    此時連能喝一口水的地方都沒有，誰會給一個收垃圾的一口水喝呢？

    忽然之間一把深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隻單薄粗糙的中年男子的手伸到他跟前，手中端著一碗水。

    那水在碗裏搖搖晃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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