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忠愣了愣，並沒有將煙袋遞給方柔，很怕方柔做出什麽激動的行為。

    方柔走到方忠身邊，從方忠手中拿過煙袋在樹幹上敲了敲，將熄滅的煙灰磕掉，又重新添上煙葉。

    “爺爺，你我祖孫一場，我還沒給你點過煙呢！”

    方柔的舉動讓葉曉娜和占新巧都愣住了，紛紛狐疑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幹啥。

    方柔一邊說著一邊劃了一根火柴，將煙袋點燃，遞給老人家，老頭的眼圈刷的一下紅了。

    忽然間，方柔反手將火柴扔在了那堆衣服上。

    春天小風呼呼的一刮，火勢順勢燃了起來。

    方柔回頭看著葉曉娜：“人生還長，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都別心急，不到死那天，看不出輸贏！”

    說罷，方柔推上了車，出了院子。

    方忠望眼欲穿的看著方柔的背影，拿著煙袋的手顫抖著，想說啥，但終究咽了回去。

    燃燒的火堆飄散著嗆人的煙，方柔最愛的那隻娃娃在火堆中漸漸被燒盡。

    葉曉娜傻傻的愣在原地，這哪裏是她認識的方柔，簡直就是一個女修羅啊！

    占新巧驚呼道：“愣著幹啥啊？趕緊滅火，可別點著了房子！”

    火勢震驚四鄰，紛紛探出牆頭看熱鬧。

    熟悉的鄰居朝著老爺子方忠喊著問：“咋的了？咋在院子裏燒東西呢？”

    方忠從大槐樹下站起來，背著手落寞的往屋裏走，回答道：“都是些不要的東西！”

    趙鵬程騎著自行車路過，看到放柔回來了，知道一定要出事。

    他停在院外看熱鬧，把這件事從頭到尾，看了個清清楚楚。

    方柔的變化似乎是在一夜之間，她的決絕和無情震驚了他。

    他本來是想看方柔被葉曉娜收拾，沒想到方柔卻占了便宜。

    他咋能看著方柔占便宜呢？這女人坎了他，到現在身上的疤痕還在隱隱作疼。

    想到這，他騎著自行車跟了上去。

    方柔推著車往前走，他騎著自行車超過方柔，將方柔別停。

    方柔見趙鵬程無賴的擋著自己的路，心裏一陣反感。

    “我說趙鵬程，你是沒事閑的吧！讓開！”

    趙鵬程痞笑著，脖子上的疤皺在一起攀爬向臉側，很難看。

    “方柔啊！以前沒發現你這麽厲害啊！不過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以前嘛，我看在你爸的麵子上對你好，可你不領情，現在你落到這個地步，我看著心疼！”

    看著趙鵬程的無賴樣子方柔隻覺得惡心。

    “趙鵬程，你要是再不讓開，我就真讓你心疼！”

    趙鵬程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別說大話了！我呢，就是想問問你，你這麽厲害一人？咋落到這副田地？要不這樣，你跟我，我給你介紹工作，我保證你不再過苦日子！”

    方柔不想跟趙鵬程多廢話，用手上的推車咣當一下杵在趙鵬程的自行車上。

    趙鵬程從自行車上摔了下來，氣急敗壞：“臭娘們，你敢跟我犯驢！”

    說罷站起來揚手要打方柔。

    方柔梗著腦袋仰著頭，主動將頭伸了過。

    “你打！你打我這一下！我方柔發誓，在未來的日子裏，我保證十倍奉還。”

    嗬嗬！趙鵬程幹笑兩聲：“打你？打你我還嫌髒了我的手！你瞧瞧你這德行，你個臭撿破爛的！”

    說罷一腳踹翻方柔的車。

    他狠狠的踹，一邊踹一邊瘋狂的喊道：“臭婊子，我讓你撿破爛，我讓你撿破爛！”直到將推車踹爛才罷休。

    趙鵬程泄了憤，拽了拽淩亂的外套，指著方柔：“咱倆沒完！你等著！”

    趙鵬程總算是走了，方柔鬆下一口氣，看著被踹的七零八落的車，方柔的心揪在了一起，這可是她吃飯的家夥！

    車是木頭的，本來就是舊車，材質已經腐朽了，經趙鵬程這樣一踹，輪子掉了不說，手柄和車身都裂開了。

    而且這車不是自己的啊！這要怎麽跟顧耗子解釋？賠錢？她沒有啊！

    她圍著車反複的看，想著要怎樣才能將車修好，畢竟自己還要靠這車吃飯。

    然而眼下的情況是，怎麽把破車碎了一地的零件弄回家去！

    想來想去，她將被踹掉的那隻車軲轆放在車上，將零落一地的能用的零件都撿到車上，然後拖著繩子往前拽。

    現在這車隻剩一隻軲轆了，但一隻軲轆往前走，也讓車身輕巧不少。

    好不容易將碎車拖到了家門口，方柔氣喘籲籲鬆了口氣。

    胖大嬸從屋裏出來，看到車子壞了也來不及詢問，急切的說：“方柔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快去看看你媽吧！”

    一聽胖大嬸的語氣不對，方柔趕緊撂下車，往後院跑。

    一進門，她見到一地的飯菜殘渣和碗碟碎片。

    方母蒼白著臉，神情木訥的坐在床上。

    方母病了這些日子，從來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方柔知道，母親和她一樣，一樣承受了太多的委屈。

    她坐在方母床邊，替方母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方母的白發好像比以前多了。

    方母嗚的一下哭了起來，哭的像個孩子，滄桑的臉上全是眼淚。

    她拽住方柔伸出去幫自己整理頭發的手。

    “方柔，咱們回去吧！媽看見你這樣心疼！委屈媽能受，但是日子總不能一直這樣過！”

    母親拽住方柔的手瑟瑟發抖，方柔知道，母親無助了、害怕了！

    她幫方母擦掉眼淚：“媽！你還有我呢！日子不會一直都這樣！咱們會好的！”

    方母甩開方柔的手激動道：“你這孩子咋這麽倔！你看看咱們住的地方！你看看你現在幹的事！這叫日子嗎？這能叫日子嗎？”

    方母神色堅定，眼淚縱橫。

    她這番話一定是想好的，並且一定是想了很久的，她一定是做好了能夠讓方柔平穩生活，委屈自己一輩子的準備。

    於是她將這一切歸咎於方柔的倔強。

    方柔看著方母，哽咽了一下，淡淡說道：“媽，你咋不明白呢！”

    “我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都是一家人……何必……”

    “不是了！”方柔激動起來。

    “別再騙自己了！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你難道還看不明白？他們從來沒有在意過我們！媽！你必須麵對現實，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

    方母抿著激動到顫抖的嘴唇，淚眼朦朧的看著方柔。

    她知道她在方大富心中不算什麽，在那個家裏沒有地位。隻是在那個家裏生活了那麽多年，她不願意承認。

    方柔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說醒方母，她不知道方母還能承受多少！

    她依偎在母親懷裏：“媽！咱們一定要活好了給他們看！”

    方母掩麵嗚嗚的痛哭起來。

    方柔沉了沉情緒，拿起掃帚和拖布默默的收拾起地上的狼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