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

    這個詞匯聽起來是那麽的不道德，讓聽者覺得自己是一個同情心缺失的罪人。

    方柔很難受，然而人活著就是得兩頭招一頭，她不能既像聖母又像潑婦一般存在，她要對那些惡勢力下手就必須承受那些被理解的或是不被人理解的壓力。

    在警察局被盤問了一個多小時，她咬死了不肯承認自己跟宋茜雪的關係，她跟宋茜雪不熟，就算警察再問一百遍她都會這樣說，這是她事先就想好的。

    從警察局出來已經晚上六點，月亮照在頭頂，圓的像家裏放著的床頭燈。小路上到處都是暗的，她選著稍微亮一點的地方走。

    忽然間路燈下一個人影撞進視線，那人的影子被拉的老長，雙手插在口袋裏，像是在等誰。

    方柔停住腳步，不敢在朝那人的方向走過去，她擔心是獵豹那夥人，或者趙鵬程找不到宋茜雪打起了什麽壞主意。

    她轉身就走，在黑黑的雪夜裏將腳下被輪胎和行人們碾過的薄雪踩的吱嘎作響。

    那人追了上來，緊追不舍。

    方柔的腳步開始急促了，見遠處來了一輛出租車，伸手將出租車攔住。

    她的手剛碰到車門，忽的被一隻大手按住，她驚慌的看著麵前的男人，腦子裏已經想好了逃跑的計劃。

    可那男人卻用一雙柔和的眼神看著她：“你是方柔吧，宋茜雪想見你！”

    一句話，讓方柔忽的放鬆下去，她的血液開始重新暖和起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上車說！”

    這男人跟著方柔上了出租車，對出租車司機說：“到百圓裏！”

    百圓裏可以說是縣城裏的貧民窟，離洛坪村很近，是艾滋病患者的聚集地，去這樣的地方，想必是不想讓出租車司機拒載。

    方柔立刻想到宋茜雪是回去了，可她不是有錢了嗎？為什麽還要回到那裏？而且不是說好不見麵了嗎？

    這樣見麵很危險，她不能確定有沒有人盯著她，這樣大一筆數額的詐騙行為，會不會有人監視她？趙鵬程或者是警察？

    她想的很多，但身邊的男人好像非帶她去不可，想必宋茜雪讓人在警察局不遠處等她，一定是已經猜到警察會找到自己，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路很長，一路昏黃的路燈在飛馳而過，窗外的景色讓方柔覺得恍恍惚惚。

    她偷偷瞄身邊的男人幾眼，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的夾克，強壯的體魄將衣服穿的鼓鼓囊囊，一頭短寸，高挺的鼻梁，很精神，從側麵看他跟宋茜雪有點神似，說不出來是眼神上還是長相上。

    他感覺她在看她，扭過頭來也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收回眼神，但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他右邊眼角下有道疤。

    到了地方，男人先下了車，方柔跟在後頭，兩人走進一條很黑的小路，方柔驀的在小巷子口停住腳步。

    “你跟宋茜雪什麽關係？”

    她警覺起來，意識到此時正將自己置於險境，她不了解這個男人，萬一是壞人呢？

    “我是宋茜雪的哥哥，你跟我走吧！”

    哥哥？

    宋茜雪曾經為他那個負債壘壘的哥哥十分傷神，在她遇到磨難的時候這個所謂的哥哥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現在他出現了！

    他說他是宋茜雪的哥哥，她還是有幾分相信的，畢竟他倆長的太像了。

    跟著男人進了一棟危樓，破爛的樓房牆體斑駁，到處都散發出一股發黴的味道，那是落雪後積雪藏在暖和的地方讓角落發了潮。

    有幾家人家的窗戶用廉價的塑料布粘上擋風，這男人就帶她進了其中一家。

    房間很小，頂棚掉著一頂隻有十瓦的電燈泡，房間被一個破櫃子和一張上下鋪塞的滿滿當當。

    宋茜雪就躺在床上，她看起來臉色蒼白，虛弱的像一隻將死的兔子。

    她朝她走過去，想起在小紅按摩店門口嫵媚不可方物的她，想起從公寓裏衝出來潑辣刁鑽的她，想起她為了救她施展渾身媚術卻感到無助的她。這些她和眼前這個她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她怎麽了？她不是好好的嗎？不是拿到錢了嗎？不是贏了嗎？

    見到方柔她蒼白的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她好像連呼吸都很困難了。

    方柔終於走到她跟前，用不敢置信不可思議的眼神端詳她。

    床腳邊擺著一隻氧氣罐，她抓住照在臉上的氧氣罩狠狠的吸了兩口，然後將氧氣罩從臉上拿開，對著方柔擠出一絲微笑。

    “你這是怎麽了？”她喉嚨裏是哽咽的，她不想聽見她不好，她希望她好好的。

    “我斷藥了！”

    “你怎麽能斷藥呢？你不是要有錢嗎？”

    她激動的眼眶通紅，她不敢相信這麽聰明的女孩怎麽能幹出這麽愚蠢的事情。

    見方柔為自己著急，她釋懷一般淺笑起來：“方柔，沒用了，我本來就是一個要死的人！那些錢花了浪費了，我想把那些錢留下給我哥哥。”

    提到哥哥，帶著方柔走進來的男人不忍的將頭轉到一邊去，方柔抬頭看他：“你怎麽能這麽自私呢！她是你妹妹！”

    “你別怪他！是我想好的！我好像就是來這個世界上受苦的，現在苦受夠了，我想下輩子能有尊嚴的活著！”

    這翻話說的誠摯，聽著揪心，誰能真正的明白尊嚴是什麽意思誰就能活出自己的樣子。

    在這番話背後是一種選擇，而這種選擇是有尊嚴的。不能有尊嚴的來，但是要有尊嚴的去。這樣的選擇，讓她對宋茜雪刮目相看。

    “方柔，我今天來就是想求你一件事兒！”

    “你說！”

    她拉著她的手，眼淚已經落下來了。

    “我知道我們這個時候見麵不合適，但是我一死，就不會有人再去追究趙鵬程那筆錢的去處，你可以安心！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哥，他活的像個孩子，你能不能幫我看著他！”

    方柔垂著頭，靜靜的聽她說話，她不去在乎身邊的這個男人有多少需要自己去看著的地方，她隻為宋茜雪那一句你可以安心了而難過。

    啪嗒，一滴眼淚掉在了宋茜雪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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