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雜亂焦急，草被踩成了泥。

    “仔細找找。”“大家不要亂，都認真點。”

    ……男女聲音夾雜，寂靜的荒地一下變得熱鬧。柳林隨著秋風而動，頭頂的天不作美，落下細毛小雨。夏荷的嗓子有些發疼，荒地不大，柳林卻不小。

    那堵磚頭砌的圍牆，躲在柳林之中，牆上柳樹枝條交纏，樹根埋在地裏。阮靈玉在一棵垂楊柳下休息，她能聽見風雨在葉子裏的揮舞。仿佛不是風雨，而是刀劍。牆外的流水，也歡騰著往鍾樓那邊的湖裏等著與其他夥伴會合。

    柳林的天，是破碎的。

    阮靈玉抬起頭，沮喪的對著夏荷道：“阿姨，不早了。”

    雨水落在她的眼裏，就好像進了一口井。激起了漣漪，卻從不顯露給外人。尋了整整兩個小時，就連警察也來了，卻沒有任何蹤跡。

    “天黑了，”夏荷手上拿著手電筒，“更麻煩了。”她留了周雅靈在學校照顧其他的學生，剩下的人都在這片柳林裏了。

    那邊警察還在四處晃著手電筒，光束在柳林中顯的十分突兀。

    先生們的心頭就像梗了一根刺，特別是雲嶺，他找的最為賣力。

    阮靈玉捂著額頭，她連著這麽久一直在找，體力已經不支。夏荷注意到，有心勸她先回去，卻被拒絕。

    雨越發大，豆粒似的雨珠子就砸在人的身上。

    找人的工作，耽擱了。

    這片柳林，在經過一夜後，所有的痕跡都會消失。

    今夜，注定無眠。

    隔天，阮靈玉醒來就看見裴韻端著手上的碗。她的眼睛還是紅的，大約是又哭了一次。

    “靈玉，你終於醒來了。”阮靈玉坐起來，覺得身子無力。裴韻聽到動靜，連忙過來。

    阮靈玉的頭還有些疼，裴韻伸手過來，拿手背觸著她的額頭。“還好，不燒了。”輕輕地一句話，讓阮靈玉想起昨晚的事情。因為找不到裴卿，她不甘心。逞強的一人跑到了柳林，還沒走兩步就暈倒在了地上。

    她的唇起了一層皮，嗓子沙啞的說道：“有消息了嗎？”

    裴韻沒回答，但是漸紅的眼眶已經說明了情況。

    阮靈玉撐著身體，掀掉被子，裴韻連阻止都來不及。

    “靈玉！”裴韻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生氣，“你昨夜發了高燒，到現在也沒好，還逞什麽能啊。”

    阮靈玉被裴韻的爆發嚇到了，她看看四周，才發現現在是在醫院。

    裴韻見阮靈玉沒了掙紮的動作，連忙將被子蓋好，怕她著涼。她端起那口碗，上麵還有些許熱氣。“先生和同學上午的時候來看過你，醫生說你燒退了，他們就先回去了。倒是有個叫藍微的，她在病房裏哭了很久才走。還讓我等你醒了就打電話給她。”

    藍微沒見過她生病住過醫院，估計是嚇怕了。阮靈玉抿唇淺笑，但很快又變成那副擔憂的樣子。“警察那邊……”

    裴韻搖頭，警察找過柳林，也去了柳林連著的那片地方，甚至是亂街，也找了一遍。沒有看見過裴卿的人，她好像在柳林憑空消失了。

    “我打電話給爸爸他了，他說會盡快到景城來。”裴韻看阮靈玉喝下一口粥，心裏倒是輕鬆了一點。

    今早和裴玉君通完電話，剛剛哭完，又知道了阮靈玉昨夜發燒住進了醫院。於是學也沒心思上，直接就去了醫院照看阮靈玉。

    阮靈玉喝完一碗粥，將空碗放到床頭的櫃子上。

    裴玉君來了，算是給那些人一個警告。“我頭有點疼，先睡會。你也不用擔心我，先回去等消息吧。”

    裴韻同意了，她在醫院也坐立不安，倒不如自己去看看。

    等阮靈玉睡下，裴韻也離開。醫院門外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青龍幫是景城的地頭蛇，他們得到消息的速度可比那些沒用的警察快。尤伶站在病房外，合身的長褂將他的氣質完美的襯托出來。

    鴉青色的衣服料子露出些光澤，這光澤偏啞。前頭的竹子刺繡是蘇繡，針腳細密，繡工精湛。尤伶手上是把折扇，烏黑的木柄，下方有流蘇墜子。

    輕輕推開門，便能看見阮靈玉側著的麵容。她已經熟睡，眉頭卻緊皺著。尤伶心中有些異樣，他很想伸出手去撫平這眉頭。

    走近後，尤伶坐在了椅子上。他出乎意料的沒有叫醒阮靈玉，而是在那裏等。平日他沒有那麽閑，就算不處理青龍幫的事務，也會去戲台子看戲。比起女人，他喜歡的是戲。幫眾裏有人說他是戲癡，他倒不這麽認為。癡，何嚐不是表麵。

    夕陽掛在高山上，紅霞如畫般被抹在了西邊的天上。

    病房的窗口射進了幾束，將阮靈玉喚醒。

    昨夜的雨，勢如破竹。將所有人打了個措手不及，連阮靈玉在內。她忽然有些希望裴筠在身邊，至少不會麵對這麽窘迫的境地。

    “大當家，看夠了嗎？”阮靈玉實在頂不住那目光，隻好先開口。

    尤伶手裏是她喝水的杯子，就見他輕笑，“那要看阮小姐裝睡到幾時。”

    被戳破的阮靈玉看著窗外，有幾隻麻雀停在窗台，它們嘰嘰喳喳，好像在說笑。沒有反駁尤伶的話，“我現在要睡了。”

    尤伶被噎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笑起來。他以為自己之前的那份禮物至少會嚇到這種嬌生慣養的小姐，沒想到還是挺伶牙俐齒的。

    有意思，還有不怕他的。

    這還真是尤伶想錯了，阮靈玉心裏慫的要死。可人在一生病，虛弱的時候，那脾性就會上漲。阮靈玉正心煩裴卿的事情，身體又不適，還真沒心思和尤伶拉扯。

    下了逐客令，阮靈玉閉上眼睛等尤伶離開。等尤伶一走，就把那個杯子扔了。

    尤伶有些失落的說道：“阮小姐既然要睡覺了，那在下就先告辭。那裴卿小姐的消息，我就等你醒了再說。”

    裴卿！

    阮靈玉驟然睜眼，卻對上一雙帶著笑意的鳳眼。

    尤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俯身在她的身前。

    “阮小姐，現在醒了？”尤伶嘴角笑意盎然，直起身子，退後驚飛了那些麻雀。

    阮靈玉自然是醒了，她隻是想不到尤伶會幫她。

    在想到在家時的那一幕，她又有心擔心這個幫忙的具體含義。但不管怎麽說，有消息就好。

    阮靈玉將亂七八糟的想法放到一邊，她看著尤伶，“是誰？”

    尤伶收斂了笑意，“是……”

    砰砰砰……

    “靈玉，你怎麽把門反鎖了？”是藍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