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降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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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修文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著二丫頭把包袱裏的東西一樣的拖出來擺了堂屋一地。
“家裏啥都沒了,我就帶來這些栗子和柿子,柿子就是家裏的柿子樹結的,懶過的,可甜了。”二丫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嶽修文的弟弟嶽修武,這小子好像也有十五、六了吧,個子還沒自己高,但是看模樣就是個活泛人,她塞了一大包栗子給修武,“這個,拿火爆了,又麵又甜。”
嶽修武可不像嶽修文那麽木訥,雖然個子不高,但是人挺機靈,知道眼前這個姑娘是哥哥修文的“未婚妻”,嘴巴瞬間就甜炸了:“謝謝嫂子。”
二丫頭被嶽修武哄得很開心,又從堆在門口的那個包袱裏拖出來一大包棉花:“這個呢,我知道你們北平城裏——不是,北京城裏肯定啥都能買到,被子褥子都有,但是這棉花是新的,可軟和了,可暖和了,我就想著得虧我是冬天來的,也不會趕上下雨什麽的,從天津那邊過來好像要近點,但是我怕坐船,萬一掉河裏我這棉花不都糟踐了嘛……瞅著輕啊,這個扛著沉死我了,一是舍不得扔,二是我路上還能躺著睡覺……不過這幾天可熱死我了,是不是過幾天不用穿棉襖,可以穿單衣了啊……”
嶽家母子三個人都不是擅長說話的人,隻有年紀最小的修武還算是伶俐,趕緊接了下茬:“嫂子,你這麽大老遠來的,還想著給我們帶這麽多東西。”
嶽修文在心裏琢磨著嶽修武這小子從哪兒學來的這些好聽的話,怪不得別看他才十六歲,整條胡同好幾家的大姑娘小姑娘都願意有事沒事跟修武搭兩句話,但是自己走過的時候別人馬上縮了脖子。
二丫頭看嶽修文一言不發,一直坐在椅子上愣神,就想多跟他說兩句話熟悉一下,她從兜裏拿出一個錢袋,走到嶽修文麵前,神秘兮兮地說:“這個才是我真正的寶貝。”
看著嶽修文一臉的莫名其妙,二丫頭從錢袋裏倒出耳環、戒指一大堆首飾,一個個數給他看:“這些耳環墜子都是我從三姨娘那兒拿的,戒指是四姨娘的,哦哦哦,這兒還有個簪子,不知道是幾姨娘的了……”
“夏……姑娘……”
嶽修文的母親剛說了三個字就被二丫頭提醒:“叫我二丫頭就行啦,什麽夏姑娘,跟戲文裏唱的似的,嘿嘿……”
“你家裏還有什麽人?你爹可好?”嶽修文的母親雖然看不清眼前這個姑娘的模樣,看她這麽活蹦亂跳精力旺盛的樣子,猜測她應該是跟修武的年紀差不多。
“我爹沒啦。”二丫頭向下耷拉著嘴角,“去年沒的,家裏地沒了,房子沒了,我爹嘴上說不在乎,心裏可在乎呢,去年十月的時候得了一場大病,沒過倆月就沒了……”
“這樣……好遺憾啊……”嶽修文的母親感慨了一句。
那個夏老爺是個胖子,但是想來也不過才隻有四十來歲的年紀,這麽早就離世的確是讓人感到惋惜。
“我爹活著的時候那幾個姨娘天天都在打架,我爹一沒,她們更要上房揭瓦,家裏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分的差不多了,她們還打算著把我賣到外地去賣個好價錢,我大姐嫁人了,剩下幾個妹妹年紀都小,而且都有親媽,就我媽死得早,她們想算計我……”二丫頭想起家裏的事,鼓著腮幫子生氣,“我想在她們把我賣了之前趕緊逃跑,但是空著手就這麽跑了我又不甘心,這些都是我們夏家的東西,憑什麽都白便宜她們了啊。我想了好幾個路線,還想著要不要跑到上海去,但是那邊太遠了,我扛著這些東西根本走不了多遠,我就想起來以前我爹把我許給修文了,不知道這事還算不算數,也不知道修文娶沒娶媳婦,但是我想著就這麽一條路了,就兩眼一抹黑來了……”
二丫頭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羅裏吧嗦說了一大堆,看到嶽家母子三個都瞅著她不應聲,她有些怯場,結結巴巴地說:“哎?我是不是太貧了?說了這麽多話……”
嶽修文的母親趕緊打圓場:“沒有沒有,我這倆兒子都不太愛說話,跟姑娘更是沒怎麽說過話,就會光聽著你說了。修文還沒娶媳婦,沒有。”
二丫頭頓時一掃剛才的陰霾:“真的啊,那太好了,那我就沒白來。”
嶽修文的母親見嶽修文還跟傻子似的坐在椅子上不動窩,趕緊叫他:“修文,還傻坐著幹嘛呢,趕緊給她鋪床拿被子褥子,箱子底下的被子是新的,這棉花等你休息了拿去彈了,到時候好做新的。”
嶽修文應了聲,也沒仔細想母親說的“到時候”是什麽時候。
“修武,把棉花抱裏屋去,二丫頭啊,今兒個你先跟我湊合著睡一宿,等明天白天再騰地方。”嶽修文的母親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
“嗯,我都行,睡地上也行。”二丫頭四處張望著,這堂屋倒是不小,不過也不能睡人。
“睡地上哪兒行啊。”嶽修文的母親啞然失笑,“等你跟修文結了婚,就搬到大屋去,我跟修武睡小屋。”
二丫頭點點頭,嶽修文他媽眼睛不好使,頭腦倒是清醒,最起碼比自己家裏那幾個三四五六娘明白事理多了。
“修文,還不趕緊的。”嶽修文的母親又催促了句。
嶽修文站起身,俯身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大紅柿子。
“我幫你撿。”二丫頭蹲下身,歪著頭看著嶽修文。
“撿完了。”嶽修文把包袱皮一係,“我帶你去裏屋。”
二丫頭跟在嶽修文身後,仰著頭看著他高大但是略顯瘦弱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
嶽家人口少,房子隻有明家的一半大小,平時母親住一間,兩個兒子住一間,勉強也算是夠住,現在嶽修文突然多了二丫頭這麽個未婚妻,房子一下子顯得狹小了。
嶽修文把包袱放在桌子上,脫了鞋上炕,把炕頭的褥子和被子拽下來鋪在炕上,然後從櫃子底下拿出一套幹淨的被子褥子鋪好,還給枕頭換了枕套和枕巾。
二丫頭一眨不眨地盯著嶽修文,既不上去幫忙,也不插嘴,就這麽歪著腦袋一直瞅著。
“好了,都換了幹淨的。”嶽修文一抬眼,看見二丫頭正翹著嘴角笑眯眯地看著自己,趕緊閃躲開她的目光,“你看我幹嘛?”
“我爹啊,這輩子別說鋪床了,連枕巾和擦腳布都分不清楚,我們家除了他沒男人,我以為全天底下的男人都跟他一樣。”二丫頭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很開心,可能還有點激動,她覺得自己的小心髒“砰砰”跳得快了好多,好像馬上就要衝出喉嚨口似的,她怕自己這心收不住跳出來,趕緊張嘴說話,“真好啊,我覺得來找你真好啊,我覺得走了那麽多天,受了那麽多苦,都值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