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上次的賬沒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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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冬天來得特別急,幾場秋雨過後,天氣驟然變冷了許多。
單蕙心的爺爺很快匯了三十塊新幣過來,給明保成和單蕙心減輕了不少壓力。
有了夏迎秋的庇護,課堂秩序沒有以前那麽混亂,單蕙心的課也教得比較踏實。
起初單蕙心找不到方法,跟嶽修文最初的情況有些類似,知識儲備足夠但是不知道如何傳授。她旁聽過鄭博達的課,發現他是個過於隨性的人,想到哪裏講到哪裏,沒有備課,也沒有教案,學生們也是參差不齊,高興了就來聽聽,不想來就好幾個禮拜連人影都見不到,好不容易學會的生字過幾天全都忘了,根本形成不了係統。
單蕙心在嶽修文工作的醫院圖書館裏借來了一係列教育相關的圖書,又根據這些零基礎的成年學生重新編纂出一套適合他們使用的教材,摒棄了很多生澀難懂的漢字,隻保留了他們在生活中最常見、最常用的詞匯。
大家因為接觸了最熟悉的生活用語也變得興致盎然,經常有人隨便找個犄角旮旯就開始練習起來。
秋收季節過後,鄭博達的空閑時間比較多,但是他卻很少講課了,隻是拿著個小板凳坐在最後一排,以旁聽的身份耐心地聽單蕙心講課。
單蕙心一直對鄭博達十分恭敬,見麵都會十分客氣地打招呼,每個月定時還給他兩塊錢,從未逾期。
“我這錢不急用,你們先緊著別人。”鄭博達看單蕙心的身子越來越重,知道她距離生產的日期不遠了,“孩子快出生了,還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錢。”
“要不是鄭老師您幫忙,我都不知道到哪兒能借到這麽多錢,您真是幫我們解決了燃眉之急。”
不管鄭博達是不是有積蓄,是不是手頭寬裕,借錢是情分,不借是本分。而且他還幫單蕙心介紹了這份工作,如果沒有他的大力推薦,居委會是不會讓她這種不是教師、又大著肚子的家庭婦女來擔任代課老師的。更何況,鄭博達一直沒拿過老師的工資,不管錢多錢少,他一塊錢都沒領過。
“我一個人用不著什麽錢,以前抽煙喝酒的毛病都戒掉了。”鄭博達自嘲地笑了笑,“早年還畫兩筆畫的,現在也沒興致,連買畫筆和顏料的錢也省下咯。”
“鄭老師您沒有家人嗎?”夏迎秋好奇地問。
“以前有的。”鄭博達顯然並不想回憶過去,“現在都沒了。”
單蕙心按住夏迎秋,示意她不要再追問:“鄭老師,您像我們的長輩一樣,如果您不嫌棄,就把我們當您的家人吧!”
“是啊!”夏迎秋拚命地點著頭,“鄭老師您就像我爹一樣!不過他是個胖子,差不多——”夏迎秋在自己的腰間比劃了一下,“腰這麽粗!頂兩個我,不,三個我!”
鄭博達稍稍怔了怔,看到夏迎秋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冬天的時候各家各戶能吃的菜的種類很少,大部分時間不是蘿卜就是白菜,尤其是在北方,基本上天天都是大白菜,燉白菜熬白菜煮白菜,但是無論怎麽變著花樣做,食材沒有變化,稀湯掛水的都沒什麽味道。
二福那個孩子是個搗蛋鬼,他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了一窩小兔,李鳳英稱讚二福鬼機靈,想著等兔子稍微再長大點就放白菜湯裏燉了。
哪兒知道二福還是個特別心善的孩子,知道李鳳英動了兔子的心思,就日夜抱著兔子,誰說都不肯撒開。兔子拉尿又臭又臊,搞得人進不去屋,明保興氣得拿笤帚揍了二福,但是他依然我行我素。
單蕙心聽著他們在屋裏又打又罵,心疼二福,就叫明保成偷著把二福叫進屋來。
“小嬸兒。”二福一陣委屈,小臉上又是淚痕又是鼻涕,髒乎乎地像個野孩子。
“兔子養在屋裏不行啊。”單蕙心看了看那幾隻小兔子,“現在天兒冷了,屋裏的臭味散不出去。”
“我媽要燉了吃肉,她太狠心了——”二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見過她打三花貓,往死裏打,貓要是不能上房,早被她打死了!”
單蕙心陡然一驚,自打自己嫁過來,李鳳英和隔壁三花貓飛花的戰爭就不曾停歇過。除了嶽家,單蕙心以前也沒見過有誰家養貓,養狗看家護院的倒是有幾戶,養貓的人家極其的少。
“那……”單蕙心幫二福想了個辦法,“你把兔子放到六十六號,我教課的時候能看著,你也可以去給他們喂菜吃,平時有鄭老師看著,也沒人能傷害他們。”
二福眨巴著小眼睛,仔細想了幾秒鍾,覺得單蕙心的提議還不錯:“那小嬸兒我天天都想去看他們,萬一你不在,可能會被別人吃了!”
“好——”單蕙心摸著二福的腦袋,“那你把兔子放我們外屋吧,你小叔晚上會鎖門,不會有人偷的,你回屋睡覺吧,都好幾天沒好好睡了吧?”
明保成看二福黑著眼眶,整個人走路都有些打晃,揮手扒拉了後者的腦袋:“趕緊回去睡覺!兔子我給你看著!”
兔子終於有了可以托付的人,二福心裏的石頭這才算是落了地,他蹦跳著跑出屋,突然聽到門口有人在叫喊。
“姐!姐!姐!”
王江用力拍著院門,聲嘶力竭地喊著。
明保成也聽到了聲音,打開院門放了王江進來,他滿頭滿臉都是汗,扶著膝蓋呼哧帶喘地說:“姐,姐,姐夫,快,快讓我姐救我爸……”
單蕙心距離生產的日子已經不足一個月,身子已經非常沉重,她在屋裏聽見王江的聲音,披上棉襖出了屋子。
王江看到單蕙心,撲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姐,爸被好幾個人抓走了……他們拿著刀,說……說要……砍死他……”
“什麽人?被什麽人抓走了?”雖然單蕙心心裏已經對這件事有個預判,但是還是向王江確認了一遍。
“不知道啊!”王江畢竟隻是個才十來歲的孩子,見過的最大場麵就是鎮上的廟會裏表演的雜耍和皮影戲,真刀實彈地幹架他還從來沒看過。
“是不是有個人臉上有刀疤?還有個人這裏有顆痣?”
王江拚命地點著頭。
單蕙心猜的八九不離十,能幹出這檔子事的應該還是那夥人,上次的賬還沒有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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