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顯是讓嶽修武和夏思梅一刀兩斷。

    嶽修武既不魯莽也不軟弱，麵對母親的責難不急不惱：“媽，以前別人嫌咱們家窮沒人給我哥說對象，正好嫂子來了潞城，你覺得好不容易有個媳婦兒，又是早年定下的親事，這才勉強接受了。嫂子沒生小孩兒，您就想讓我哥跟嫂子離婚，最後反倒是把我哥和嫂子逼出了家門。他們躲出去了，就輪到我了……”

    “你……”

    看見母親被氣得啞口無言，嶽修文趕緊上來扯住弟弟：“修武，你別說了……”

    “哥，你別管我，你跟嫂子兩個人搬出去住，也是不想跟媽起衝突，要是媽也這樣對我，我也隻能搬出去了。”嶽修武低頭看了眼嶽修文扯住的自己的胳膊，“哥，我跟你一樣，也不想跟媽吵架，也不想被人說‘不孝’。”

    嶽修武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嶽修文也覺得自己沒有插手的資格。

    夏思梅跟姐姐夏迎秋的性格不一樣，別說正麵衝突，就連大聲說兩句話她都不太敢：“修武，你別為了我跟嶽大媽吵架……我的確是配不上你……我……我還是帶著小軍走吧……”

    眼瞅著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負，夏迎秋有些忍不住了，雖然剛才嶽修武說得那番話讓夏迎秋覺得這個小叔子還算是個“好男人”，但是現在自己不站出來保護夏思梅，這個軟柿子估計早被人捏爛了。

    “走什麽走啊！走哪兒去？”夏迎秋抓住夏思梅的胳膊，“四妹，你是也覺得修武挺好嘛？兩個人都互相喜歡就好啊，幹嘛不能在一起？”

    現在除了保持中立的嶽修文，所有人都站在夏思梅這邊，眼下的狀況讓嶽修文的母親怒也不是，哭也不是，她隻能坐在椅子上瞪著眼睛，喘著粗氣。

    “走，都給我走！”

    她是個有些涵養的婦人，不至於像李鳳英那樣破口大罵，但是此刻她真希望自己能有那種能力和魄力。

    “走就走！”夏迎秋拉著夏思梅和小軍，“我們走。”

    見夏思梅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夏迎秋又走回來拉她，低聲說：“現在我婆婆在氣頭上，咱們先走讓她消消氣……等過兩天就好了，到時候咱們再慢慢跟她談這事……我估計也是有人在她耳朵邊磨叨，要不然她哪兒至於生這麽大氣趕修武走啊。”

    夏思梅覺得夏迎秋分析的有道理，隻能默默地點頭應允：“那我們先出去……”

    “嗯，先去我們家湊合一晚上再說。”夏迎秋給嶽修文和嶽修武兄弟倆做了個“先走”的手勢，“修文晚上要值夜班，正好有你們娘兒倆的地方，明天白天咱們再想轍。”

    夏迎秋說是想轍也不是自己想，她覺得自己的“智囊團”必須包括單蕙心，她風風火火嚷嚷著跑到單蕙心家：“蕙心姐，你得趕緊幫我出個主意啊！”

    夏迎秋一進門就愣住了，屋裏還有個特別眼熟的姑娘。

    “怎麽，不認識我啦？”她眉眼含笑，讓人如沐春風。

    她穿了件呢子大衣和過腳踝的小皮靴，是夏迎秋從未見過的超級洋氣的款式，而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買得起的。

    “噢！”夏迎秋驚喜地叫出聲，“你是鄭伊然！”

    鄭伊然歪著頭，笑得明媚：“嗯，你還記得我，真好！”

    “迎秋，你快來，這是伊然給咱們送來的吃的。”單蕙心看見小軍站在門口，招呼著他，“來，小軍，拿兩個橘子，你和其華一人一個，到院子玩兒，別跑遠了。”

    小軍歡呼雀躍著拿著兩個橘子跑出了門。

    孩子可能至少有兩三年沒吃過水果了，這對剛剛能吃飽飯的他來說，彌足珍貴。

    炕上的小矮桌上放了一兜橘子，還有兩紙包點心，夏迎秋看得垂涎欲滴。

    “這是給你的，迎秋姐，我聽蕙心姐說你跟修文哥搬到別處去住了，還打算給你們送去呢。”鄭伊然提了提自己手裏的袋子，“你過來正好，我還說要給你送去呢！”

    夏迎秋最初對鄭伊然沒什麽特別的好感，覺得她是個富家小姐——跟自己這種地主家的小姐完全不是一回事兒，她長得漂亮，出身富貴，知書達理，她光芒奪目得像孔雀，自己土得掉渣像野雞，但是後來接觸下來，夏迎秋發現這個鄭伊然好像還挺好相處，跟在鄭博達身邊像個小公主似的會撒嬌，和其他人相處沒有架子還挺隨和。

    “我們好多年沒見麵了呢！”鄭伊然衝夏迎秋笑著，“我大學畢業了，後來就留在北京當老師，工作很忙，一直也沒機會來潞城看你們。”

    “畢業了？當老師了？”夏迎秋這才恍惚覺得的確有很多年沒和鄭博達還有鄭伊然見麵了。

    “是啊。”鄭伊然歎了口氣，“我都不知道你們生活得這麽苦，早知道我應該早點兒過來的。”

    “你這衣服可真好看，還有鞋，是皮鞋吧？”所有的女人都有愛美的天性，夏迎秋也不例外，即使習慣了土生土長、素麵朝天，突然有這麽一個時髦的姑娘出現在家裏，她必然也是好奇又羨慕的。

    “爸媽都不讓我穿這些，說這是資產階級思想，怕在學校裏惹麻煩。”鄭伊然無奈地聳肩，“但是好看嘛，我還是忍不住偷偷穿一下。”

    “你結婚了嗎？”夏迎秋隱約記得鄭伊然好像有個什麽“男朋友”。

    “沒有。”鄭伊然說話倒也直接，“迎秋姐，以後不要隨便問人家結婚了沒有，這不禮貌，尤其是對姑娘，不要隨便問人家：‘結婚了嗎？有孩子嗎？有幾個？’”

    夏迎秋被鄭伊然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隻能鼓著腮幫子點頭：“噢……”

    “哎？你是……”鄭伊然看見夏迎秋身後站著個神色慌張的姑娘，“我們沒見過麵哎……”

    “這是我四妹，夏思梅。”夏迎秋趕緊把夏思梅從身後拽了出來，“我四妹她膽小怕人。”

    “哦哦，沒什麽可怕的，等咱們說說話就熟了。”鄭伊然提了提呢子大衣的下擺，坐在炕沿兒，“我跟蕙心姐正說著呢！現在紡織廠有招女工，問問你們要不要去試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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