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修武和夏思梅要結婚的事明保成也知道了，他不像女人們一樣喜歡嘰嘰喳喳議論，聽到消息後隻是坐在小矮凳上啃著硬邦邦的窩頭。

    “迎秋對這事挺上心，被子褥子都準備起來了。”單蕙心把做了一半的被子疊了起來，想等著明天白天亮的時候再繼續，“被裏被麵都是新的，迎秋自己舍不得用，都拿出來了。”

    “唔……”明保成隻能悶聲應了句，沒過多評價。

    平時明保成也不會參與這種事，單蕙心並沒覺得這有什麽奇怪，繼續說著：“我本來是擔心這事兒有些倉促，但是迎秋說思梅願意，也算是好事兒……”

    “……”明保成明顯有話要說，但是好像還沒下定決心。

    單蕙心馬上發覺他的異樣，用疑惑的眼神望著他。

    “你記得有個晚上我挺晚才回來，我說遇到幾個碼頭原來認識的工友，他們拉著我一起喝酒……”明保成看到單蕙心點頭，繼續說了下去，“我看見四妹跟一個男的拉扯在一起，我喝大了，那個男的的臉沒看清，但是我肯定我以前沒見過他。”

    “以前沒見過的陌生人……”單蕙心想了想，“你確定是看見的是夏思梅？”

    “開始我也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後來她看見我趕緊就跑了，我就肯定是她了。”這件事明保成已經憋了一段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夏迎秋說好像是自己在說她妹妹的壞話，跟單蕙心說又好像他一個男人淨喜歡議論別的女人，他猶豫來猶豫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也不知道怎麽說。

    “這事你沒跟別人說過？”單蕙心知道明保成不是愛說閑話的人，所以他才能把這件事隱藏到今天。

    “沒。”明保成搖頭，“我想跟你說，但是又不知道說這些有什麽用，要不是她要跟修武結婚，我也不想說……修武是我從小看大的，就跟我弟弟一樣，什麽壞心眼兒都沒有……”

    單蕙心沉默了片刻：“先別和別人說，我再跟迎秋談談，試探著問問情況。不知道那個是什麽人？如果是思梅喜歡的人倒是還好，要是壞人就糟了……”

    “我那天沒看清楚，那人見我認出了四妹，也趕緊走了，我跟那幾個工友都喝了不少，後來我問過他們看清楚沒有，他們連見過誰都記不住了。”這事讓明保成有些自責，“當時我問清楚就好了。”

    單蕙心看著縫了一半的大紅的背麵，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結婚需要準備其他事情還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尤其是夏迎秋特別懇求單蕙心幫忙剪的大紅喜字，王張氏很快就剪好了。

    “謝謝媽，這麽快就剪好了。”單蕙心看著紅喜字本來很是歡喜，但是一想到夏思梅和陌生男人的事還是有些憂慮。

    “不麻煩的，很快就能剪好，就是這麽大的喜字已經很久沒剪過了。”自從沒有王胡子在身邊，王張氏的生活比以前輕鬆不少，雖然日子過得不寬裕，但是好在不用再擔驚受怕。

    明其華拿著喜字，歡天喜地地跑在前麵，一邊跑一邊還喊著：“媽媽，你看呀，像風箏似的……”

    大紅的喜字兜著風，發出“噗啦噗啦”的聲音。

    “其華，你慢點兒跑，別摔著了！”單蕙心抱著誌國，幾乎快追不上明其華。

    明其華倒退走著，甩著手中的喜字招呼著單蕙心：“媽媽！媽媽！你快來追我呀！”

    “其華，小心！”

    單蕙心喊出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明其華一直倒退著走看不到後麵，直接踩到了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

    明其華轉過頭，驚恐地仰起頭看著背後的男人。他很瘦，甚至有些弱不禁風，破舊的棉襖顯得空蕩蕩地，高顴骨，寬腮，他居高臨下，似笑非笑地看著明其華，嚇得她丟了魂，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動彈不得。

    “其華！”單蕙心小跑著追上來，不停地給對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孩子沒看路撞到您了……您沒事兒吧？其華，快給叔叔道歉……”

    明其華還沒來得及道歉，就被對方掐著胳膊提了起來。他雖然很瘦，但是提起一個六歲的孩子還是輕而易舉，他揚起一邊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問：“幾歲了？”

    明其華被嚇得說不出來，哆嗦著閉著眼睛哭了起來。

    眼前的情景太熟悉了，那個男人提著明其華的樣子一如當年隔壁的王大嬸，單蕙心被嚇得魂飛魄散，她摟緊了懷中的兒子誌國，緩緩上前：“六歲……”

    “喔……跟我兒子一樣大……”他瞄到明其華手中的紅喜字，饒有興味地問，“喜字？誰家有喜事？”

    “你……你把大妹放下，她……都嚇哭了……”夏思梅突然從男人身後站了出來，乞求道。

    男人瞟了一眼夏思梅，又轉過頭來看明其華，突然笑了：“我有那麽可怕麽？這孩子我又不認識，我能對她怎麽樣？”

    現在麵前的兩個女人被他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女孩兒隻是抽泣，他似乎對自己營造的恐怖氣氛十分滿意，笑著放下了明其華。

    明其華迅速逃回到單蕙心身邊，躲在她的身後不肯出來。

    看到男人不會再有下一步動作，夏思梅總算是鬆了口氣，她拽著他的衣角哀求著：“我求求你回去吧……不要去找我二姐……”

    “我回哪兒去？家都沒了你讓我回哪兒？”他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為什麽不找？我是你丈夫！我見你姐姐怎麽了？就許你吃飽喝足，我就得餓死？”

    剛看到夏思梅出現的時候，單蕙心就很懷疑男人的身份，他剛才說出這番話，更加肯定了單蕙心的推測，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夏思梅的丈夫，小軍的父親。

    “我姐姐他們一家都是好人……”夏思梅低頭啜泣，“還有蕙心姐，保成哥，他們都是特別好特別好的好人……”

    “都是好人，就我是壞人？”他一把抓住夏思梅的長辮子，用力向後一拽，“走，帶我走！”

    夏思梅痛得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她一邊哭一邊哀求：“你……你讓我回家先跟他們說一聲……不能就這麽直接……”

    “直接什麽？你不是還直接跳河了？你跟我說一聲了麽？”男人笑得猥瑣。

    單蕙心抱著不諳世事的誌國，一手領著還沒有緩過神來的明其華，快步往家跑著，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是她知道即將有一場狂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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