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佳航說完之後，兩人就陷入了沉默，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明芯突然非常懷念王曉華剛才的喋喋不休，這才反應過來，她什麽時候沒聲兒了的？

    疑惑的偏頭看去，發現剛才還憤憤然吐槽個不停的明芯，此刻正低垂著腦袋，扣弄著自己的手指，安靜非常，連蚊子聲兒都沒有了。

    突然變得這麽安靜，明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也沒多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又和杜佳航說了一句：“杜醫生，那我和我朋友先走了，再見。”

    “路上小心。”

    明芯拉著王曉華快速往前走去，一直到走出很遠，拐了個彎兒，感覺不到杜佳航的視線之後，才停下來鬆開了手指。

    在感情方麵，明芯的確有些遲鈍，再加上杜佳航的行為也不明顯，她一直都沒什麽感覺。

    但是，經過這幾次的相處之後，就算明芯再怎麽遲鈍，多多少少還是覺察到了一些苗頭的。

    尤其是，上次自己和他一起從生產隊出來，被秦毅晨撞上的時候，明芯才看明白了杜佳航對自己的想法。

    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剛剛冷不丁的遇見，著實有些尷尬。

    之前不知道杜佳航喜歡自己的時候，明芯還能夠坦然地和他做朋友。但現在多半是不行了，她不想耽誤了這麽一個優秀的男人，也不想讓秦毅晨產生誤會。

    直到離開衛生院的範圍，僵硬緊張的明芯，才慢慢放鬆下來。

    王曉華一直沒說話，從明芯緊張的急忙拉著她離開，到放開她的手臂，她都一直沉默著。

    在明芯吐出第二口氣的時候，站在旁邊的王曉華才糾結的從嘴巴裏蹦出了幾個字，“明芯姐，你……”

    “嗯？”明芯被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一跳，偏頭看向她，“怎麽了？”

    王曉華的表情明顯遲疑了，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才又從嘴巴裏蹦出了幾個字，“你和杜醫生很熟嗎？”

    “不熟。”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明芯才感覺反應有些急，連忙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不想讓王曉華看出任何的異樣。

    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語氣淡淡的繼續道：“之前秦大哥的奶奶生病住院那段時間，他是秦奶奶的醫生。”

    “哦。”王曉華點點頭，情緒懨懨的，與剛才憤憤然吐槽的模樣，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此刻，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似的，低垂著腦袋，玩兒著自己的手指，又沉默了。

    兩人此刻都站在太陽底下，還沒戴草帽，曬得明芯頭腦發暈，也沒多問，隻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繼續采茶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王曉華也沒像之前一樣，非要挽著手走並排。

    自從在醫院門口碰到杜佳航之後，她的情緒就很不對勁。

    當然，這隻是明芯心裏自己的想法，她不會去問。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曉華，又冷不丁的開了口。

    還好聲音不大，不至於再把明芯嚇一跳。

    “我家欠了杜醫生錢。”

    “嗯？”明芯下意識的嗯了一聲，腳下的步子卻並沒有停緩，表示她對這件事情並沒有多大興趣。

    不過，既然都已經開了口，王曉華也沒在乎她的態度，似乎是在對明芯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前段時間我阿媽病了，在衛生院裏住了半個月，花了好多好多錢。但是，我奶奶說我媽是賠錢貨，是個短命鬼，不願意給她付醫藥費。還經常說，她死了最好了，死了我阿爸就可以重新娶老婆生兒子了。”

    說著，王曉華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明芯還聽到了她沉重的呼吸聲，大概猜出她應該是哭了。

    也沒有回頭去看，不過腳下的步子變慢了些。

    “我媽後來是偷偷離開衛生院的，跑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家，也不知道去哪兒了。欠衛生院的醫藥費，我奶奶不願意給，我阿爸也沒錢，而且我奶奶還天天去衛生院裏鬧，說醫生把她兒媳婦弄丟了，要讓他們把她兒媳婦交出來。”

    王曉華的聲音不大，不過明芯每個字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後來，還把警察給招來了。奶奶被嚇得不輕，之後就再也沒有去衛生院鬧過。我聽說，當初是杜醫生收治的我媽媽，所以我家欠衛生院那些醫藥費，全部都他一個人掏了。”

    王曉華大概是因為愧疚吧，所以剛才碰到杜佳航的時候，一直低垂著腦袋，也不出聲兒。

    聽完王曉華講的故事後，明芯覺她應該要同情的。可是，心裏卻淡淡的，沒有絲毫情緒的波動。

    一個人活在這世上，誰還沒點兒故事呢。

    “明芯姐，如果換做是你，你該怎麽辦啊？”

    直到王曉華問出這句話，明芯這才停住步子轉頭看向她，“什麽怎麽辦？”

    “你會還錢嗎？”

    王曉華的這個想法，明芯倒是完全沒預料到。

    根據這段時間的相處，在她的認知裏，王曉華不會是這麽善良的人。

    雖然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話，不是百分之百正確，但一個人的成長的確會受到家庭的影響。

    比如，她的母親很懦弱，所以曾經的她也很懦弱。

    而王曉華的奶奶和母親都是那麽不負責任的人，王曉華竟然會有想要還錢的念頭，明芯覺得挺神奇的。

    遲疑了半晌，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主要是這件事情沒發生到我身上，我也沒什麽設身處地的想法。說不定，等發生在我身上，我就知道了。”

    王曉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片刻後，感歎道：“明芯姐，我覺得你和我們都不一樣。”

    明芯剛想問有啥不一樣的，王曉華已經主動說了出來，“感覺你好像曆盡了滄桑，看透了人生似的。可是，你今年也才十七歲啊。”

    “……”明芯沉默了，她沒想到自己表現得那麽明顯。

    本來剛重生的時候，她還一直努力的隱藏著自己的成熟，保持著原狀。

    後來，自從反抗了明霞之後，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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