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芯點了點頭，盡量讓自己臉上的表情顯得強硬一些。直勾勾與明父的眼睛對視著。

    “用什麽養？家裏的糧食？”

    “不是。”明芯平靜的回答，“我自己花錢買。”

    明父眉頭一皺，臉上的凶煞之氣增添了幾分，“你哪裏來的錢？”

    那帶著凶光的眼神，就好像如果明芯敢回答我有錢的話，明父立馬就會撲上來，逼迫她交出所有的錢。

    所以，深知真正打起來，自己不一定是阿爸對手的明芯，采取了迂回政策，“我可以去掙錢。”

    明父盯著明芯的臉，眼神中沒有絲毫父親對女兒的慈愛，“你要去哪裏掙？”

    “我可以去幫別人家插秧，幹活，還可以去城裏幫有錢人家洗衣服。”

    明芯平靜的列舉了一係列可以賺錢的事情，從頭到尾，與明母對視的眼神都沒有挪開過。

    她的眼睛裏一片冰冷平淡，看不出絲毫情緒，顯得尤為高深莫測。

    正因為是這樣，明父才會一直站在原地質問她，而沒有衝上去打人。

    “很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以後要是看見你拿家裏的糧食喂鴨子，我就打斷你的腿。”

    明父朝著門口走過去的時候，明芯側身讓開了道路。然後，定格在原地，目送他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當父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之後，明芯皺著眉頭，緩緩鬆開了垂在身側緊握成拳頭的手指，掌心中已經是一片滑膩的冷汗。

    明母進入堂屋的時候，看見明芯還在自己房間門口站著發呆，低垂著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小芯，你阿爸脾氣不太好，你別和他硬碰硬。他說什麽，你都別強嘴，隻管答應就行了。他是你阿爸，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總不會害你的。”

    明芯盯著母親的眼睛，耳邊回蕩著她的聲音，清亮的眼眸中，一片平靜，漸漸泛出冷意來。

    明母一次又一次的刷新著明芯對懦弱的認知，她一開始以為，被暴打不坑聲，還繼續和家暴的丈夫在一起，就已經算是足夠懦弱了。

    直到此刻，明芯才認識到，在母親的眼中，人性恐怕都是善良的。家人都是相親相愛的，父母都是無私愛孩子的。

    哪怕明父酗酒又賭博，甚至還家暴。但在明母的認知裏，依舊將自己的丈夫當做是一家之主。

    明芯的觀念被震驚到了，呆愣地盯著母親的臉龐。看著她才四十多歲，就已經布滿皺紋和斑點的皮膚，以及那宛如枯草似的雜亂的頭發，心裏完全被無奈填滿。

    張了好幾次嘴巴，卻啞著嗓子沒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因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告訴母親，她的觀點全部都是錯誤的嗎？

    還是告知她，父親早就不是曾經那個熱愛家庭的男人了，明霞也是和鬼點子多到恨不得弄死她這個妹妹的自私者？

    就算她說了，母親會聽，會相信嗎？

    答案是肯定，不會！

    明芯很清楚這點，所以她踟躕著，猶豫著，糾結著，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輕歎了一口氣，輕輕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乖女兒，你長大了，該懂事了。”明母歎著氣，又拍了拍明芯的肩膀，“走吧，別傻站在這裏了，幫我擺碗筷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明芯一直低垂著腦袋，下意識啃著手裏的玉米饃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直沒動筷子夾菜。

    明母還以為女兒被自己訓斥了，心情不好，溫柔地往她碗裏夾了好幾次菜。惹得坐在旁邊的明父十分布滿，厲聲喝道：“她有手，又不是廢人，吃你自己的。”

    明母連忙低下頭，不敢再有任何的舉動。

    明芯將眼前的畫麵收入眼底，依舊還是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看著母親剛給她夾到碗裏的菜，就那麽靜靜的看著，一口一口啃著手裏的玉米饃饃，沒有動筷子。

    明芯在思考，她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剛重生的時候，她一直抱著一定讓要母親和父親離婚，離家這個家暴男人的想法。可時至今日，母親的懦弱，一次又一次衝擊著她的認知底線。

    明芯現在突然覺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又何必插手呢？

    不如就這樣作罷，反正是母親自己選擇的人生。

    可是，一想到以後母親很可能會被父親打死，明芯又心痛地想要今早幫助母親脫離這個喜歡家暴的男人。

    這兩種心理，不斷在她的腦海中爭執著，拉扯著，讓她心裏堵得發慌，非常想暴力發泄一頓。

    明芯想，如果秦大哥還在身邊該多好。隻要被他抱在懷裏，自己心裏所有的鬱悶，便可以在一瞬間全部消失殆盡。

    但這樣的想法，對於此刻的她來說，僅僅是一種奢望而已。

    快速啃完手裏的玉米饃饃，又快速將碗裏的菜吃完之後，明芯和父母打了聲招呼，就起身走出堂屋，去了院子裏。

    夜晚的涼風一吹，她心裏的那份煩躁才稍微疏解了一些。

    整個房子裏，隻有堂屋中的飯桌旁點著一根蠟燭，燭火搖曳，散發著猥瑣的光。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都籠罩在深沉漆黑的夜色中。

    而明芯就坐在黑漆漆的地方，雙手抱著膝蓋，彎腰將腦袋埋進了自己兩腿間。

    積壓在心裏的情緒，化作淚水不斷從眼角湧出，滴落在地上。

    明芯這次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不是因為難過，隻是因為煩悶，還有那種無法掌控所有事情的無力感。

    其實她也沒有想掌控所有，想要保護的一直都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秦毅晨，一個是母親。

    秦毅晨很優秀，也很勇敢，果斷，有責任心，不需要她保護，反倒是可以保護她。

    至於母親，這是讓明芯最無奈的存在。

    從小到大，母親都很疼愛她，幾乎將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哪怕自己吃不飽，也絕不會餓著自己的孩子。

    別人家重男輕女，因為是女兒身被無視，被虐待的事情，明芯從來沒有體會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