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芯看著結滿了霧氣的玻璃，邊搓著手邊想也不知道母親一個人在家裏怎麽樣了，有沒有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照顧好自己。

    希望母親能夠如自己留紙條離開所叮囑的那樣，不要太過擔心她。還有她那個不知道跑到那兒去了的父親，從去年過年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一開始的時候，還整天窩在村口小賣部打牌的。後來……也沒人再去管了。

    明芯著實想不通，為何母親能夠放任父親在外麵酗酒賭博，對其不管不問，但就是不願與其離婚。

    那樣不顧家的男人，留著幹什麽用？

    哎……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小芯，你發什麽呆呢？”楊萍都已經走到明芯身後了，見她都沒發現自己，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想不通就不要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楊萍姐，你覺得離婚真的很讓人無法接受嗎？”明芯轉頭看向她，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含著期待。

    楊萍心頭一軟，想說點兒好話哄哄她。但話到嘴邊的時候，卻突然沉默了。過了片刻，再出口的話語，已經和自己初時的想法不一樣了，“老一輩的人都覺得，一個女人跟兩個，甚至多個男人是背德的事情。”

    “那離婚之後，不再結婚，一個人過呢？”明芯摸了摸自己凍得通紅的鼻子，眼中的亮光已經變得灰暗。還未等楊萍說話，就已經自問自答，“也是背德的，對嗎？”

    “老一輩的思想太過根深蒂固了。”楊萍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想要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是啊。”明芯感慨，垂眸抿了一口熱水。暖意順著喉嚨滑下，沒入胃裏，暖烘烘的，十分舒服，“我隻是想讓阿媽過得好一點兒而已，哎……”

    長歎一口氣之後，明芯又快速收斂了滿身的無奈，“算了算了，這件事以後再想吧。”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熱水，她繼續道：“楊萍姐，我要去食堂吃飯，幫你帶點兒什麽嗎？”

    “不了。”楊萍扯了扯有些皺巴的衣服，笑嗬嗬地打趣：“我一會兒自己去，你快去照顧你的秦大哥吧。去晚了把人餓著了，你又該心疼了。”

    明芯嘿嘿一笑，抬腳出了門。

    親自照顧秦毅晨吃完早飯之後，明芯也沒留多久，就去繼續幹活了。

    雖然照顧自己心愛的人很重要，多做點兒事情，幫助醫生多救點兒人也很重要。

    明芯運氣很好，從小到大雖然身體都不太好，當然將秦毅晨從河裏救上岸之後，還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差點兒燒成傻子，後來身子就一直挺虛弱的。

    不過這一次，身體倒是挺頑強，沒有被傳染，也沒有著涼感冒，隻是偶爾休息不夠，臉色有點兒不太好而已。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醫院裏依舊忙碌著。醫生護士們都在努力的治療病人，爭取將所有的生命都從死神手裏奪回來。

    但終究還是不可能百分百的治愈所有人，有些身體本能就不好的，最後還是沒能熬過去，在病痛的折磨中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秦毅晨所在的樓層，就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爺爺，沒能熬過第一場雪的夜晚，第二天天亮之後，便再也沒能醒過來，閉著眼睛長眠而去。

    本來稍微活躍了一些的氣氛，因為病人的亡故，又不重新變得沉重壓抑，仿佛籠罩著一層厚厚地陰霾，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健健康康的走出醫院。

    病來如山倒，哪怕是最健壯的年輕人，也抵禦不了病魔的侵蝕。

    明芯打來熱水，仔細地幫秦毅晨把手和臉擦幹淨，一直未提今早逝去的那個老爺爺。眼神平靜，臉上的表情也很淡然，仿佛一點兒都沒有影響到似的。

    但隻有與她最親近的人才能感覺得到，她的情緒或多或少，還是處於低落的狀態，隻不過自己掩飾的很好，不想讓別人擔心罷了。

    明芯剛小心翼翼的用熱毛巾將秦毅晨的臉擦過一遍之後，手腕突然被握住了，疑惑地抬頭望過去，“秦大哥，怎麽了？”

    “小芯，不要怕。”秦毅晨用另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動作溫柔，“我會沒事的。”

    “嗯嗯。”明芯眼眶一紅，吸吸鼻子，用力點了點頭，“秦大哥，我也相信，你一定會沒事的。”我還等著你來娶我呢！你說過要娶我的，可不能賴賬。

    “小芯，你要是心裏不舒服，就哭一哭吧。”秦毅晨伸手將她撈入懷中，輕拍後背安撫道：“別憋壞了，哭出來，就舒服了。”

    “嗯。”明芯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眶依舊紅紅，卻流不出眼淚，隻是感覺心裏有些憋悶得慌。

    太多事情壓在心底了，就連她這麽頑強的一個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說到底，哪怕明芯再堅強，也隻是一個女孩子而已。在別人麵前，堅硬的盔甲覆蓋全身，竭力掩藏自己所有的負麵情緒。在心愛的人麵前，甘願丟盔棄甲，翻出柔軟的肚皮，展現自己最真實的麵孔。

    若是在可以依賴的人麵前，還繼續假裝堅強，那也未免太累了吧。

    秦毅晨輕拍著明芯的後背，動作溫柔。輕輕蹭了蹭她的側臉，眼底皆是滿足。

    此生不求大富大貴，隻要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安安穩穩度過一輩子，便已是最大的幸福了。

    繾綣的情意從相擁的兩人身上，漸漸飄散而出，彌漫開來。

    旁邊幾個伯伯阿姨，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有什麽是看見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更加令人感到幸福的呢？

    在這沉重又壓抑的走廊裏，兩人的情意像是春日融融的太陽，迸發出生機，溫暖了每個人的心，也驅散了些許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對未知的迷茫。

    未來太遠，過好當下，便已足夠。

    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讓明芯眷戀著舍不得放手。

    下巴在秦毅晨的肩膀上蹭了蹭，又低頭往他的懷裏鑽，想要尋一個更加舒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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