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死就沒死吧，顧洛玉暗暗歎氣道，反正元長音命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從前她在閨中時，聽說此人短短三個月就將元府攪得天翻地覆，便斷定她不是命太好，就是有某種過人的本領，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不過沒關係，顧洛玉嗬嗬笑了，她能勝得了人禍，可不一定能勝得了天災。

    服藥後一直昏睡著的金久縈卻醒了，準確地說，是被爆炸和刀戟聲吵醒的。醒來時麵前依舊是深紫色帳簾圍起的四方天地，帳內光線微弱，辨不出白天黑夜。

    發生了什麽？金久縈摸索著坐起來，胡亂找了件衣服穿上了。她剛剛分明聽見了爆炸聲，好像很遠，又好像就在殿前，這是她活了十六年也沒聽過的巨大聲響。

    黑暗中她又聽到了旁的聲音，那是戰爭中特有的混合聲響，戰馬的嘶鳴、將士被砍傷時發出的慘叫，以及刀劍在空中相撞時，即將帶來流血的前兆。

    難道發生政變了？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種可能性。金久縈雖不曉得該怎麽辦，但卻本能地想離開展琅殿。

    她從床上下來，還沒站穩便摔了一跤，又撐著地麵爬起來。膝蓋上傳來一陣鑽心的刺痛，敷著的膏藥掉了，她也不去管它，仍跌跌撞撞地企圖跑出寢殿。

    慌亂中她撞上了什麽東西，胯骨撞到了桌角上，她疼得跪坐在地上，卻聽見身後有花瓶落地的聲音。她回頭去看，那是顧洛玉平時喜歡的一個白瓷冰紋瓶，如今已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

    剛回到正殿的顧洛玉被驚到了，怎麽宮外戰火紛飛聲不斷，殿中也不安分起來？她皺著眉頭，循聲源趕到寢殿時，卻發現金久縈正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神情痛苦地捂著胯骨，身旁是一地摔碎了的瓷瓶碎片。

    “你在搞什麽鬼？”顧洛玉辭色雖嚴厲，麵容中卻透著擔憂，莫不成她發了一次高燒，連視力也不大好了，走著走著就能撞到桌子上？

    金久縈被突然出現的顧洛玉嚇了一跳，一時忘了宮外傳來的嘩亂聲，不由自主地向旁縮去。一個不小心，隻穿著薄薄襯褲的腿碰到了瓷瓶碎片，登時劃開了一道口子。

    “你怎麽了？”顧洛玉按住她的雙肩，避免她再動來動去。

    她看到縷縷血絲從襯褲中流了出來。

    “我帶你去上藥。”她不由分說扶起金久縈，想攙著她回到床榻上。

    “娘娘，外麵的聲、聲音……是怎麽回事？”金久縈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鎮定。

    顧洛玉笑了一下，原來她慌裏慌張的，是為了這件事。“你知道衡山侯元雍嗎？”

    “不知道。”金久縈對北穆的政局幾乎一無所知。

    “那我這樣和你說吧，有個權臣想發動政變，謀害陛下，現在雙方在長安城打了起來。不過你不用擔心，陛下能解決好這件事，攝政王殿下也帶了援軍來，用不了多久就沒事了。”顧洛玉盡力將事情說得簡單。

    金久縈懵懂地點點頭，從顧洛玉的話裏，她感覺事態沒有自己想得那樣糟糕。“嬪妾、嬪妾能問一個問題嗎？”

    “問吧。”

    “那個，你們這裏都這樣嗎？經常有政變發生？”不然她總覺得政變是件大事，可顧洛玉也太淡定了。

    “噗！”顧洛玉瞬間被她逗笑了，伸手一戳金久縈的腦門道：“你在想什麽呢？政變可是大事，若是經常發生，那還了得！”

    “可是，嬪妾在列蒼時，聽說陛下就是在政變中登基的，如今才過了不到一年……”金久縈弱弱道。

    她的疑問再次讓顧洛玉笑了出來：“嗯，你說得有道理，政變是發生得有點頻繁，不過今後不會再這樣了。”

    顧洛玉將她攙扶起來，讓金久縈的上身靠著自己，伸手一攬，驚覺她竟這樣瘦弱，肋骨一條條的附在皮下，好像隨手就能折斷一根似的。

    看在金久縈小腿流血的份上，顧洛玉彎腰抬起她的腿彎，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娘娘，這……”金久縈低叫一聲，輕捉住顧洛玉的肩道：“嬪妾能自己走，娘娘您放嬪妾下來——”

    顧洛玉打斷了她的話：“怎麽，怕我把你摔下來？放心好了，我從小就能彎弓射箭，臂力一點不差。”她沒好意思說，不是自己強健有力，而是金久縈太瘦弱了。像她這樣的人，用太醫的話說，是要多補補身子的。

    見金久縈還要再說，顧洛玉索性冷了麵孔：“你膝蓋有傷，腿上又劃破了口子，若是讓你自己走回床上，又要流多少血呢？你該不會想髒了我的地毯吧？”

    “嬪妾不敢。”

    “那就好。”

    顧洛玉將她抱回床上，替她敷好了藥膏，忽地蹙眉道：“我聽顧家的暗線說，衡山侯不知何時與列蒼暗中勾結，今天長安城的叛軍裏，就有一部分是黑鷲軍。”

    她細細打量著金久縈，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微表情。

    金久縈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驚愕道：“娘娘懷疑嬪妾？”

    “你是列蒼人，我隻是想知道，你對此事有了解嗎？”

    “嬪妾沒有，娘娘不信的話，盡可以去查。”金久縈的確沒說謊，她在列蒼待了十六年，不僅沒怎麽出過王宮，連見到黑鷲軍的次數都很少，哪裏有私下聯絡的可能性？

    顧洛玉撫著她的肩，溫和道：“不用那麽緊張，我隻是問問而已。”

    宮外的戰亂聲還在繼續，由於展琅殿位於南宮的最南端，離禁宮的南牆非常近，甚至能清楚地聽到將士中箭的慘叫聲。

    顧洛玉剛想說讓她好好休息，回頭見金久縈縮在床角，雙肩亦微微顫著。

    “你害怕了？”

    金久縈趕忙否認，搖頭道：“嬪妾沒事。”

    話音剛落，便聽宮外傳來一聲震響，那是火炮的聲音。顧洛玉抿了抿嘴，並不見恐懼，金久縈卻從未聽過這樣駭人的聲音，忍不住驚叫一聲，緊緊閉上了眼。

    “還說沒事，我瞧你怕得很。”顧洛玉輕笑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