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風吹波紋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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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校門口。

    等康聿容看清楚了對麵的人,眼睛倏得亮了起來,小跑著過去,驚喜的喊著:“宋大哥,怎麽是你?”

    宋兆培兩手插兜,站在樹下,看著笑靨如花的康聿容,笑嗬嗬的故意問:“怎麽?不歡迎我來?”

    康聿容假意的瞪了對方一眼,說道:“哪的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宋兆培咧開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問:“有時間嗎?幾年不見了,陪大哥敘敘舊如何?”

    康聿容笑說:“大哥難得過來,就算沒時間,也得擠出時間陪大哥好好地嘮嘮嗑啊。”

    宋兆培笑得開懷,言語裏都帶著掩飾不住的爽朗,他說:“好好好,不愧是哥哥的好妹子,這話哥哥聽著舒坦。”

    康聿容隨了他一句:“舒坦就好。”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回學校說一下。”

    宋兆培對她擺了擺手,意識她去吧。

    十分鍾,康聿容去而複返。

    她看著許久未見的好友,提議說:說:“宋大哥,這裏離我住的地方不算遠,咱們回家吧?中午我做些菜,咱們邊吃邊好好的聊。”

    宋兆培很抱歉的說:“我十一點半的火車,這次就不去家裏了。”

    “啊,這麽快就要走啊?怎麽不多留一天呢?”

    “這次來是因為工作,工作完了還得回去交差,時間有點緊。下次吧,下次你給哥哥做桌滿漢全席,好好地招待招待哥哥。”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兒,康聿容就算再有遺憾也不好強留,隻得悶悶地說:“那咱可說好了,別下次又像這回一樣,來去匆匆的。”

    宋兆培笑說:“不會不會,哥給你打保票。”

    康聿容也笑了笑,說:“既然這樣,前麵街上有間茶樓,我們去那兒坐坐吧?”

    “行。”宋兆培點頭應了。

    兩人並肩走著,說著閑話兒。

    康聿容說:“再來北京的時候,可別又是你一個光杆司令。把你那雙兒女一並帶來,也好讓我這個當‘姑姑’的看看他們的廬山真麵目。最好呢,把嫂子也帶上,畢竟我們都是女人,女人和女人更有的聊。”

    宋兆培接話說:“要是這樣的話,你幹脆還是跟我回紹興吧。那樣你就能把我家裏的人一個不落的全都認個遍。

    你是不知道,一聽說我認了個如花似玉的妹妹。那家夥,我家那倆老祖宗啊比我還興奮呢,非要讓我把你帶回去讓他們看看。我說人還在英國呢,怎麽看?一說這,他們還不高興了,耷拉著臉,把我埋怨的都快沒個人樣兒了。這還不算,還讓我發誓,有機會一定把你帶回去讓他們見見,讓他們過過有閨女的癮。否則不許我進家門。你說,有這樣的爹娘沒?我才是他們親生的好不好?”

    聽了,康聿容沒忍住“噗嗤”笑了,問:“真的假的?”

    “嘖。”宋兆培斜睨了她一眼:“哥哥什麽時候騙過你?”

    康聿容抿著唇,點了點頭,不可否認的說:“這倒也是。”

    兩人說說笑笑,進了茶樓。

    康聿容和宋兆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她在宋兆培跟前很隨性,說話和做事幾乎沒有絲毫的負擔,想怎樣說就怎樣說,想怎樣笑就怎樣笑,即使撒賴撒潑都無所謂。

    這種隨心所欲的心緒,即使在最親近的二哥麵前,也少見的很。

    恣意橫生,無所顧忌,本該是在親人麵前的表現。

    可是她的家呢?她的親人呢?桎梏了她的行為,禁錮了她的思想,讓她每走一步,沒說一句話都左思右想瞻前顧後;讓她的呼吸就顯得緊迫壓抑。

    有時候想想,她覺得自己挺可悲的。

    這個茶樓上下兩層,環境清雅,幹幹淨淨。

    他們上了二樓,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要了兩碟幹果,點了一壺普洱。

    來得湊巧,樓上除了他們一個客人也沒有,安安靜靜的,倒是一個談話的好所在。

    因為時間關係,宋兆培連長話短說都省了,直接開門見山:“聿容,你不是個傻子,木藍對你有著怎樣的念頭你該清楚。那麽你呢?”

    康聿容臉上的笑意滯了一下,有些意外,沒想到宋兆培會說這些。

    少間,她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徐徐說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我不配。我也明裏暗裏的拒絕過,他不聽。”她也就沒再堅持,或許是不想堅持吧。

    宋兆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說:“沒錯,以前婚姻是講究個門當戶對。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新世界,新思想,婚姻主張自由自主。什麽是自由?什麽是自主?無非就是,兩人之間不談家境,不談門第,不談一切,隻要兩個人,王八看綠豆,對眼就行了。

    聿容,你是留過洋的人,想事情該更開放些才行。

    再說了,什麽算配,什麽算不配?幾分錢的洋火也能點著幾百塊錢的雪茄;世上少見的滿漢全席,還是離不了幾毛一斤的鹹鹽。

    不說別人,就說我和你嫂子。我博覽群書,學貫中西,還留洋了好幾年。可你嫂子呢,大字不識一籮筐,扁擔橫過來都不知道那是一個‘一’,她對我來說豈不是更不配?所以,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康聿容搖搖頭,低聲說:“這些都不是重點。我離過婚。”

    “你離過婚木藍又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你離過婚,他還是一股勁兒的在你屁股後麵追著攆著。這就說明,他除了你這個人,別的什麽都不在乎。”

    康聿容兩手握著杯,沉默了。

    宋兆培盯著對方的臉,片晌,又問:“聿容,你老老實實的跟哥哥說,你對木藍是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嗎?他在你心裏真的是一點地位都沒有嗎?”

    沒有嗎?

    康聿容握杯子的手,不由的緊了緊。

    怎麽會?

    他驅散了她憂鬱,給予了她關懷與輔助。她不再憂傷,也不再作繭自縛,更不會在人群裏無所適從。

    他把她帶進了一個豐富多彩的世界,把她心裏的那抹苦澀與自慚,慢慢驅趕的煙消雲散。

    他是溫暖她整個人生的人,怎麽會沒有地位呢?

    宋兆培又說:“看你臉色就明白了。既然你對他也有那麽點意思,那你何苦非要繃著抻著呢?把他搞的是痛不欲生,你也高興不到哪去。”

    康聿容張口想反駁,宋兆培打斷她繼續說:“聿容,你就是把老祖宗留下來的那點老傳統老觀念太當回事了,所以你才從那些老封建的條條框框裏跳不出來。這樣,苦了你,也苦了木藍。

    你知道嗎?因為這些年他得不到你絲毫的回應,以至於一見到你的兒子就死死的認定了你對章盛呈還念念不忘。”

    康聿容低叫了一聲:“怎麽會?”

    “怎麽不會?”宋兆培把昨天和章盛呈談話,原封不動的重複了一邊。

    康聿容忍不住嗤笑一下,說:“他怎麽會有這麽愚蠢的方法?”

    “他有這樣的想法,完全是你造成的,因為你沒有回應過他,沒有給他吃一顆定心丸。所以,你身邊隻要有一絲絲的異樣,他就會胡思亂想寢食不安。”

    康聿容怔了一下,不以為意的說道:“一個大男人,需要吃什麽定心丸。”

    宋兆培笑道:“為什麽不需要?他想得到你的認可你答應了嗎?你不答應給他一個明確的理由了嗎?因為你要留在英國,他煞費苦心找房子;因為你被欺負了,他四處奔走召集人馬為你討公道;為了讓你挺直腰板不自卑,他沒白天沒黑夜的幫你補習英語。這些事,看起來或許不是多偉大,卻是實實在在為你做的。但是,你有為他做過一件,讓他窩心的事嗎?”

    康聿容緊抿著唇,突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對她的好確實說不完,反過來她對他,好像還不及他對她的千分之一。

    宋兆培接著說:“我說這些,並不是要你真的為他做些什麽。你隻要對他稍稍有那麽點回應,就足以讓他感激涕零。

    感情是相互的,他付出的同時,也需要你的回應。如果你真的是在乎他的,就給他顆定心丸,讓他在追你攆你的道路上,看到一點希望。”

    最後,宋兆培說:“聿容,木藍這個蔫了巴乎的書呆子,都能無所畏懼的鼓起勇氣追求你,你又何必用一條腐朽的繩子把自己死死捆住呢?聿容,聽哥哥的,灑脫點、放開點,讓自己的感情世界飽滿起來,別讓自己留有遺憾。”

    宋兆培走了,康聿容也返回了學校。

    隻是,宋兆培的話攪亂了她整個身心,讓她的思緒恍恍惚惚,做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來。

    唯一慶幸的是,今天下午沒有英語課,她幹脆撂了蹶子,什麽都不幹了,坐在辦公室裏,專心致誌的發起了呆。

    她靠在椅子裏,回想著她跟柯木藍認識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畫麵都是柯木藍對她的付出,每一次付出都是那麽的真摯而又暖心。

    可她又為柯木藍做了什麽?

    退縮、拒絕;拒絕、退縮。

    所以,他沒有信心信念了。

    所以,她是不是該有所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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