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麽看著我，誰都沒有偉大到為了成全別人犧牲自己。我不想你們在一起，正好我有權利不讓你們在一起，自然要這麽做。”

    蘇珊攏緊身上的衣袍，他的愛情成了，她的就沒了，“明天周末，陪我去趟超市，好嗎？”

    說完也不等陳少峰回答，笑著看他一眼，轉身進屋。

    昏暗的房間裏，唯獨手機屏幕亮著。

    陳少峰側身躺在床上，沒蓋被子，一雙黑而亮的眼睛看著屏幕發呆。白色的光線印照在他臉上，俊美的麵暈染淡淡的煩躁。

    輾轉反側不到十分鍾，修長的手指劃開屏幕鎖，點開通訊錄。

    這裏距離花瑤住的地方不遠，開車五分鍾到。加上停車走路的時間，十分鍾，足夠……了吧？

    還沒確定，手就控製不住點了號碼。

    響了三聲沒人接，兩道劍眉向中間靠攏了一些。他立刻坐起來，有幾分懊惱，萬一花花還在開車……這般想著，電話已經接通了。

    “花花，到家沒？”

    陳少峰幾乎立刻開口，手機那邊很安靜，他猜到她差不多已經下車，心情微妙地變了變。

    “嗯。”

    真的已經到了，抱著枕頭，糾結一秒鍾，他道：“你答應到家會給我打電話。”

    頗有幾分受傷的語氣，令花瑤握著鑰匙的手微頓，低頭看了眼地上：“還有一隻腳沒踏進房門。”

    她其實才剛上樓，手機響的時候在電梯裏。看著就要到了，怕電梯信號不好，隔了會才接。

    這樣說的意思是到了就會給他打電話吧，隻是他先打過去了。

    如此想著，起伏的心情瞬間平複，有些期待地問：“你覺得那車怎麽樣？”

    他記得那會她誇了這輛普通的大眾很久，總結來說就是他們能入手的最佳選擇。

    花瑤已經倒在單人沙發，側著頭看向被她帶上來的兩隻小烏龜。

    想起剛剛雅致的引擎聲，思考了會說：“百萬級豪車肯定是比不上的，但是四個輪子加個蓋，比兩條腿好使。”

    她做代駕，開過不少款車。

    幾十萬的車確實比十幾萬的車開起來舒服，更別說百萬土豪了。不過對於日常交通工具使用，還是綽綽有餘。

    這番評價很客觀，但是陳少峰直接理解成她在特指他開的那輛賓利，普大自然沒法跟賓利比。

    意有所指地道：“我開那車是老頭子要求的，不開不給放行。晚上這車是我買的，用我自己賺的錢。”

    他沒畢業時老頭就決定讓他回國後留在B市發展，家裏的根在那，對他前途有利。

    但是老頭忘了，他不是在B市生的，也不是在B市長大。他的根，在這。

    他堅決要回來，老頭拗不過，答應了。但前提是，聽他的安排。他現在住的公寓，開的車，甚至包括工作，都是老頭下的指令。

    他不過是充當一個執行者的角色，一個會賺錢，也必須要賺錢的機器。

    想到此，深邃的眼睛裏眸光暗淡，唇邊撩起有些玩味的弧度。老頭真是老糊塗了，不懂得把人逼得越緊受到的反噬就越大麽？

    風水輪流轉，誰還能拿捏誰一輩子不成。

    花瑤久久沒出聲，陳少峰也不急，抱著手機耐心等待。

    比起跨國的穿洋越海，他們現在隻隔著一個電話的距離。這麽近，這麽近，仿佛能聽到心跳的共鳴。

    他這樣想著，俊臉漸漸變得柔和，忽然聽到，“哦，這樣啊，恭喜，你藏私房錢的本事長進不少。”

    眼角淺淺的弧度僵住，隨後輕輕顫了幾下。

    他去美國是身不由己，去了之後處處受製於人，除了相關證件被老頭沒收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老頭的經濟封鎖。

    沒有錢，想收買下人心都不行，所以才連個稍信的人都沒有。至於齊昊，跟他去美國的原因截然相反，但是處境差不多。

    在老頭嚴密監督的情況下，他還能存到夠買一輛車的錢，那的確是了不起。若真是這樣，他都佩服自己。

    可這筆錢是近半年他自己掙的，沒藏。

    老頭不知道抽什麽風，在最近半年裏，對他的禁錮放鬆了不少。私活都讓接，就差把證件還他打包回國。

    鼻子靈敏，嗅到機會的苗頭自然趁勢抓緊時間幹事情。他大學本科跟齊昊一樣都是計算機，之後才出國進修金融。

    那幾年裏一直沒敢忘老本行，加上私底下悄悄做了不少準備，真正著手時起效很快。掙了些錢，不是扣老頭給的津貼。

    但是他當然知道花瑤指的是什麽，很多年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花花獨攬家中財政大權。

    他也一直覺得自己有口飯吃，不露不該露的，上班不遲到就行，沒其他要求，工資卡直接報的花花的銀行卡號。

    但一看到自家媳婦年關了還穿著年前的舊棉襖，心下一橫，將準備上交的優秀員工獎偷偷塞進腳底下，一邊一半。

    結果當晚就被發現，被花花炮轟了一晚上。

    雖然最終耐不住他死纏爛打把錢給他了，但是卻從此記恨上他的腳。成天嫌棄有味，他每天都洗了，沒味。

    靜默一瞬，棱角分明的五官滿是認真：“我說過的，再回來，我一定是一個值得倚靠的男人。”

    這一輩子，窩囊一次是教訓。窩囊兩次，是沒用。他不會讓自己在同一件事上重複失敗。

    悠地，他笑了，邪痞的俊臉晦暗艱澀，低低的嗓音玩味中透著一股堅定：“花花，爺不止藏私房錢的本事見長，掙私房錢的本事更大。”

    男人在某些方麵跟女人完全不同，比如花瑤覺得即便沒什麽錢，她喜歡他就還是會喜歡。

    反正她與陳少峰從相遇到相戀，再到分開，他就沒幾個錢，但是小日子過得也很舒心。

    唯獨，經不起變故。

    陳少峰一直認為，作為男人，必須在經濟上不讓自己女人受委屈。他很努力，也一直盡其所能給她最好的。

    但是他的能力負擔不起她遇到的變故，然後就會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會或者她應該選擇那個為她買單的人。

    立場不同，她不太能理解他的這種想法。

    歎了口氣，她仰頭望著天花板，電話那頭突然冒出一句：“花花，你別去相親了。有我在，你一定能嫁出去。”

    蔥白細膩的指尖輕撫兩個小烏龜，一個龜殼外套了件尺寸正好的西裝，一個一身白色婚紗。頭上畫了兩張笑臉，看上去幸福甜蜜。

    13年盛夏，他帶她去了國內最美的海島。

    去之前她就知那是跟之前不一樣的旅行，因為他將雙人間換成了單人間。

    加之那段時間他一直有上火的現象，她十分之理解，對此沒有異議。

    可是她沒有料到，他會直接求婚。不算多麽盛大的儀式，沒有鑽石戒指，他就送了兩個長相一般的烏龜娃娃。

    繞是如此，她仍是很感動，他單膝跪地的姿勢那麽標準。

    但是人生總是處處充滿意外，白天的驚喜旖旎在晚上消失殆盡。

    她躺在床上，昏暗的視線裏，仰頭看著上方差不多已經折騰一個小時還沒啥進展的大男孩。

    手抵著結實的胸膛，很是認真的道：“婚姻乃人生大事，不可兒戲，我覺得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空氣有一秒的死寂，然後就聽到黑暗中咬牙切齒的聲音，“花花，別鬧。動作片不靠譜，我自己來。”

    唔，之後具體發生了什麽她其實不大清楚，整個人都在跟痛苦作鬥爭。可是後來每每回憶起來又覺得深刻而難忘。

    那段為期三天的旅行被陳少峰改到了七天，他第一次牛氣衝天地不顧她的反對，無論如何，就要待七天，用實力演繹了何為堅持不懈。

    脫下小烏龜身上的西裝，纖細的手指輕輕撫上它左邊胳膊。輕輕按了下上麵的開關，立刻從烏龜體內響起空靈優美的鋼琴曲。

    那是他求婚時親自彈的一首鋼琴曲，也是送給她的成人禮。

    撥通另外一個號碼，幹淨的聲音清晰地道：“抱歉，這麽晚打電話給你。明天的相親我不去了，對不起……”

    “嘟嘟嘟……”電話那端已經掛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