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花瑤回家看媽媽。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一陣陣痛哭哀歎的聲音。

    她加快了些腳步，雖然聽得出來，這不是媽媽的聲音。

    院子裏，李阿姨正拉著徐蘭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痛聲哭訴。發現花瑤的身影，立刻鬆開手，起身跑向她。

    “哎，瑤瑤啊，你終於回來了。阿姨跟你說，我家曉婷又吵著要辭職，氣死個人。你幫阿姨去勸勸那個死丫頭，一把年紀了換工作哪個單位肯要她。會要的單位肯定也不怎麽樣，我說什麽她都不聽。愁人啊！”

    坐在石板凳上的徐蘭望著女兒，容貌精致，素妝淡雅，最重要的是氣色明顯比以前好了很多。

    唇角帶著微末的笑意，看得出，她心情很好。

    花瑤沒注意到媽媽的目光，李阿姨嗓門在村子裏出了名的大，此刻更是震得她頭疼。

    一連串說了那麽久，重點意思就是李曉婷辭職了，她去勸勸讓人重新上崗。

    花瑤任由李阿姨拉著她，淡定的回頭跟徐蘭打招呼：“媽，我很快回來。”

    李曉婷出來工作五年，基本三五個月，最長不過一年就會辭職一次。但是基本不出一個月，就又能找到下家。

    絕對的實力，讓她的求職曆程總能一帆風順，也是她老子不相幹就走人的資本。

    隻是，每次李曉婷辭職不幹，李阿姨都會拉她去當說客。即使屢戰屢敗這麽多年，李阿姨依舊執拗的相信她能勸她閨女改變主意。

    花瑤有幾次不願意去，結果李阿姨每天登門拜訪，她不在家就找媽媽，然後老媽打電話給她。

    心疼電話費，她終是成為妥協的一方。甚至往後，連掙紮都不曾有過。

    李曉婷家就在隔壁，她們到的時候，她正坐在床上，手裏拿著一本職場應聘指南。

    李阿姨自然也發現女兒手中的書，立刻上前問：“曉婷，你別跟媽媽說你已經辭職了？”

    “哦，那我就不說了。”

    李阿姨氣得直跺腳，手指恨不得戳她頭上：“你現在翅膀硬了連媽媽都不放在眼裏是不是，辭職這麽大的事情，你不跟家裏商量一聲說辭就辭，我怎麽養出你這麽個女兒。”

    這個房間很大，占據半個樓層。屋內家具齊全，沙發就在進門右手邊。

    花瑤倚在門口，對熟悉的場景沒什麽興趣，再過三分鍾才會輪到她出場，無聊地望向窗外。

    晚春初夏，四處都是青蔥翠綠的顏色，看著賞心悅目。

    “我不僅是你養的，還是你親生的。所以媽你要相信，我馬上就能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李曉婷將書合上，緊緊護在懷裏。她媽這衝動的性格，指不定下一秒就把這書奪過去撕碎。麵試在明天，要重新買書會很耽誤時間。

    李阿姨麵色沒有半點緩和，“換工作換地方一切就得從頭開始，工資能有現在高？等你加薪不知道要等多久。”

    “放心，我依然能讓你衣食無憂。”

    “臭丫頭，我住鄉下能花幾個錢，用得著你。”

    李阿姨露出幾分憂慮，聲音仍是很大：“媽是擔心你，總這麽耽誤自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瞧不上附近那些追你的男人。想要眼高於頂首先得自己有本事去挑剔，你的臉是沒指望了，咱家條件也很一般。剩下的就是錢了，錢多好說話，你不多攢點哪來的底氣收服比你優秀的男人。”

    她看向花瑤，一臉嚴肅地教訓道：“你看瑤瑤多穩重，當老師三年成為公司元老級人物，薪資福利享受最高待遇，工作又比新人輕鬆，多好。你給我學著點！”

    花瑤手抵在背後，安靜地站在一旁，她的作用僅限於此，每次都是。往這走一遭話都不用說一句，給李阿姨當個模板就算完成任務。

    不過，差不多可以走了。開心_。

    這番說辭已經說過幾次了，李曉婷以往都是沉默以對，或者說是不屑置辯。

    但是這一次，她放下手中的書，視線越過她媽媽直勾勾地盯著花瑤，眼底的嘲諷清晰可見：“學她負債累累麽，這點我恐怕做不到。”

    眉頭一皺，李阿姨擔憂地看了花瑤一眼，低斥女兒：“曉婷，你怎麽說話呢！給瑤瑤道歉！”

    不等李曉婷開口，花瑤歪在門上的身影已經站直，眉目溫靜：“不用，李阿姨。曉婷說的是事實，我的確沒什麽值得別人學習的地方，所以下次請不要叫我過來了。”

    她轉身走了，連帶著因好風景生出的那點開心也沒了。

    李阿姨望著花瑤的背影皺起眉，沒多挽留。她家女兒今天不知道抽什麽風，這般帶刺。

    等到看不見人，她才轉過頭，慍怒地道：“誰惹你了你要把氣撒在瑤瑤身上，你明知道那些事情……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哎，死丫頭，以後不許再提了。”

    李曉婷不說話，指甲死死扣著書，一雙眼睛盯著沒人的樓梯口，久久不動。

    知道女兒今天回來，徐蘭早早地準備好了食材，花瑤跟著李阿姨離開後她就起身去了廚房。

    還沒炒幾個菜，客廳傳來陣陣腳步聲。循聲望過去，花瑤坐在門口的長板凳，雙手杵在膝蓋，托著臉蛋望天。

    徐蘭看著看著露出些許笑意，難得有這麽乖巧可人的時候。扔下手中的勺子，關了火，幾步走到花瑤跟前，在她對麵的木椅子上坐下。

    “怎麽了？剛回來看你挺開心的，出去轉一圈就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看著女兒白淨發蒙的側臉，她忍不住猜測難道在李家受了委屈？不至於吧，李嬸雖然喜歡嘮嗑，但人不錯，對她家瑤瑤一直都挺好的。

    花瑤轉過臉，含水的眸清澈見底：“我就是在想，小時候應該聽爸爸的話，多看點書。”

    她語文水平一般，課外量極少，理科成績驚人。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爸爸過去買過不少文學巨著給她，說他要將女娃娃培養個知書達禮的淑女。不過她那時候偏科偏得厲害，都懶得看。

    等到爸爸不在了，她才將那些陳年不見天日的書本拿出來，一頁一頁地看著。

    但是，年紀大了，看過就忘。如今，想吵個架都吵不出來，詞窮的很。

    她隨口一說，徐蘭的臉卻忽的沉了下來，“是不是誰說你什麽了？”

    垂在身側的手攥緊，那些深埋已久的傷疤仿佛破土而出，身心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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